这么冷战了三五天,季征被赶出来,在沙发上睡得腰酸背疼。
每天除了吃喝,大部分时间,季征都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陷入沉思。
徐姐那几天打扮的特漂亮,拎着小包,狠狠瞥季征背影一眼,甩下一句“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回来往沙发上一瘫,满身都是酒气,红着脸蛋儿闹腾着让人给她倒酒。
虽然还在冷战,但季征看不得她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儿,白开水掺了红糖,倒进高脚杯里一摇晃,跟红酒没啥区别。
端到徐姐嘴边儿,“喝吧!”
徐姐醉眼迷离,反复揉搓季征脸,笑得特轻浮,“小哥来陪姐姐喝一杯,姐姐给你小费。”
杯口往季征嘴巴上凑,“喝下他,陪姐姐睡一晚,姐姐就跟你交往,怎么样。姐姐先试试你的实力,再决定交往不交往~”
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气的季征差点儿把杯子给捏碎,明明是同床共枕的人,现在却要跟别的男人好,别说是季征这种钢铁直男,就算是当年王允那种怂货,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徐丽,你特么的再闹,老子捏死你信不信?!”
徐姐看季征那一脸正义感加愤慨的模样,瞬间笑了,扭动了下身子,把脖子送到季征手下,“捏吧,捏死我就好了!”
然后徐姐哭了,嘤嘤嗡嗡的哭,升级成嚎啕大哭。
“你要是打死我,我谢谢你全家,感谢你八辈祖宗我。我特么要是死了,就变成鬼了!我特么就能跟那个狗日的季征在同一个地狱了。老子一身的道行,说不定还能当个鬼差!”
边哭边笑,边骂边咆哮。
徐姐心里难受,只能拼命作,拼命闹。
季征坐在她身边儿,手捂着脸,深深叹气。
他哭了,不愿让徐姐看见他那副难受劲儿。
我关上房间门。
小东正在折纸飞机,他说这架飞机能送我们所有人来回穿梭的话就好了。
“乘厘还会回来么?”
他突然抬头问了我这句。
我有点儿手足无措,几次都没能把枕头抱起来。
“不会了!”
那一刻,心脏特别疼,还得笑着面对。
我想,外面那两位也是这样。
明明一个非走不可又无能为力,只能借口徐姐不留他,趁机发火,宣泄。
另一个分明难受不舍,却装作老娘大度,有的是人追老娘,其实一个人暗自神伤。
“那以后季征也不会回来了吧!”
小东苦笑。
我点点头,摸摸他脑袋,到了时间该睡觉了。
下一秒,小东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冒精光,特神秘跟我说,“我有办法让他们都回来。只要人间有恶鬼,地狱一定要派鬼差来抓的,要是鬼差也抓不了,那就派阎王来。是不是这样啊江疑?”
这孩子,还是电视剧看太多了。
客厅里的俩人还在嘤嘤嗡嗡的哭着。
小东已经进入睡眠。
我瞪着天花板,不自觉就会想起另外世界里的那个人。
外面的警笛声无比刺耳,楼道里奔走声也特大。
小东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
我下楼的时候,人已经被抬上救护车,只能看到垂下来的小手。
应该是个小孩儿,不知道怎么着了。周围纷纷议论,也没啥结论。
警察搀着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情绪太过激动,冲向救护车的方向,幸好被拦住。
“我的闺女啊,爸爸什么心愿都随了你了,你说你要改名叫如意,爸爸随着你。你说你要搬到这个小区爸爸也随了你,你说你要花裙子,爸爸拼命给你挣钱买。你是爸爸的命啊,你咋就这么行不开啊!你让爸爸怎么活啊!”
八卦小分队一人开扒,“哎呦,这小妮子也是疯了,大晚上穿着一身白衣服跳了楼,当时我家那死老头子下夜班儿,就突然有个东西,从高处坠下来,直到这妮子脑袋开了花才认出来,这不是那个新搬来的那小女孩嘛。”
“现在这孩子太娇气了,小小年纪什么抑郁症,什么不开心,什么爸妈生二胎都要跳楼寻思,你说傻不傻,你死了,以为家里人就不活了?顶多难受上三五年,到时候死的人在土里腐烂,活着的人该干嘛干嘛!”
“就是就是~”
杂乱的争吵声,让我脑壳特别疼。
我回头看到站在外围的季征,他长得高,比前面的人高一头半就算不挤进来,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如意真是为了乘厘豁出去了。刚才我看到她的鬼魂进了家,好像在找乘厘,然后飞走!”
我点头,看着季征,“她这一下可把她这一世的父母给坑惨了,为了精心养她一个人长大,他们都没要二胎。”
季征的脸色不太好,疲倦加上无奈,一提到小如意他又有点儿头疼。
揉着太阳穴,站在灯光下,很真诚的看着我,“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打算,走了。”
打算走了?这么突然。甚至没跟徐姐打声招呼。
季征苦笑着说,“我不能看她一眼,我怕我舍不得走。一边儿是我的鬼君,一边儿是我的女人,两个人,我真的没法取舍。现在乘厘一个人孤身回了地府,先前白无常在地府里安插了一派反动势力。那伙子人被白无常给洗脑了,觉得地狱的投胎制度不对,应该甭管恶鬼还是好鬼都要投胎。”
季征叹口气,见我有点儿懵,就企图解释的浅显一点儿,“那派反动势力认为,人投胎前不该喝孟婆汤,一定要记住上辈子的仇人,投胎到仇人家里,拼命报仇索命。这就偏离了开天辟地以来,神君们开创地狱的本质,冤冤相报何时了。所有鬼魂经过度化之后,再根据前世的善恶缘进行投胎才对!”
大体明白一点,但看季征的表情,地狱里的那些规矩原比他说的要复杂的多。
“可徐姐那边儿,万一她醒来,也想不开?!”
我就说万一。
但这万一,在季征眼里,也可能是必发事件,眼睛都瞪圆了。
今天小如意这惨状他也看到了,女人就是对自己这么狠。为了心爱的男人,失去理智。
季征愣了很长时间,看着四楼亮灯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徐姐站在飘窗前,很平静的看着季征。
刚才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乌泱泱的人头,从我们面前穿梭而过。
只有我们是静止的。
突然,季征笑着冲徐姐挥挥手。
然后朝相反方向走了。
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一别,怕是两宽。再相见,也许是我们这些凡人命中之时。
出乎我意料,徐姐没哭没恼,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我回来,拍拍旁边,示意我坐下陪她一起。
那是星爷无厘头的电影,小时候每次看到都笑得前仰后合,现在看,心里酸酸的。
但徐姐笑得很开心,作势换做个不知情的人,都不知道徐姐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个心爱的人,挥手告别,此生永不相见。
“那个小如意终于还是死了啊!”
我点头,虽然徐姐看不见。
“嗯也好,那孩子来的时候我大约看了一眼她的面向,明明是很有福气的相,但老有种邪祟的东西在作恶。也就是,一副好皮囊没有一副好灵魂!”
不管怎么样吧,这小孩儿算是主意太正了,名字是自己起的,也是自己打听到乘厘生活的小区,然后自己轰轰烈烈的搬过来。
“反正都走了,日子又回到了以前!”
是啊,都走了,房子里空荡荡。
那些相处过的熟悉面孔再也见不到。
之前叽叽喳喳的徐姐,变得很安静。而且经常丢三落四。
不过,没有鬼在的地方,人的财运就会变的好起来。
又开始有人来找徐姐看风水驱鬼,徐姐也乐的让自己忙碌起来。
不过有一天,她回来,红着眼睛跟我说,她竟然对鬼下不去手,看那只鬼跪在她面前可怜巴巴求放过的样子,她忍不下心来。
“那最后收了么?”
“没,下不去手。那顾客骂了我一顿,然后要回所有定金,还要把我名声搞臭!江疑,我该怎么办啊!”
徐姐抱着我哭。
这就是,爱屋及乌,因为你爱的人是鬼,你看待世间鬼的眼神就柔和了几分。
小东冲进来,拿着一张字条,看着我俩抱在一起哭,满头雾水。
“那••那个江疑姐姐,我们要交学费了,家里还有钱么?”
我咬咬牙,“有!”
背着小东,我和徐姐俩人东拼西凑,总算是勉强能够。
但接下来的生活倒成了问题。
那周天,我和徐姐去周围的人才市场转了转,发现适合我们的工作真是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捡着合适的工作投了简历。
却发现石沉大海。
徐姐心情,拉着我去八卦中心,她笑着说听听那些老太婆八卦就会发现,原来这世界上比我们不幸的人海了去了。
“我说最近那个女的可了不得了,听说大家都叫她活神仙,能上天入地,还能把阎王生死簿上的名字划掉,你想想啊,这一划掉名字,这人不就长生不老不死了嘛!”
“谁啊?!住哪儿,我得去找她给我算算财运去~”徐姐笑得很是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