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将纪云带回了矿场,矿场的其他监工虽然感到好奇,但却都很自觉的没有去询问纪云为什么会和连山从矿脉的另一边回来。
他们可是记得,纪云今天也是要下矿的。
“怎么样,今天死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活着?”
连山手按着宝剑,眼神冷漠地扫视着倒在地上哀嚎不起的矿奴,问道。
“大人,今天一共有四百五十人下矿,活着回来的一共有九十三人。”负责清理人数的监工这时候回答道。
“还有九十三个人活着?运气倒是不错。既然今天矿脉上出了点问题,那就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到城主派人来调查过后,再加倍采矿,将这几日的损失全部补回来。”
连山大手一挥,当即下达了命令。
监工长老不在的时候,他有权暂管矿场,所以也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至于纪云。
连山只是看了他一眼,当即吩咐道:“你跟我来,稍后监工长老回来,必定还要询问你一些事情。”
纪云冷漠地点了点头,在亲眼见证了石柱子为保护自己死在连山的剑下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精神。
整个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连山说了些什么,他也只能听个大概,然后便跟随着连山的一同离开了矿场,进入了矿场外的营地中。
沿路上,连山叮嘱了纪云不少事情,尤其是在暗道这方面,更三令五申,让他不可泄露。
纪云也不是蠢货,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可泄露。
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石柱子的好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云和连山就在营地内一直坐着,然后听到了从帐篷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是监工长老回来了。”
连山嚯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纪云也随着他同时站起,向帐篷外走去。
“这次事情十分严重,你吩咐下去,所有人都要给我严厉彻查,如果发现是人为造成的矿难,无论此人死活,都要给我送到城主面前。”
监工长老厉声说道。
不一会儿,监工长老就已经到了帐篷前,连山早就掀开帘子,将他迎了进来。
监工长老一边往帐篷内走,一边打量着纪云。
“连山,你将一个矿奴带来做什么?”
长老走到主座上坐下,说道。
连山道:“长老,此人是这次矿难的幸存者,他是第一个跑出来的人,其余的都受了不小的伤,无法带来询问。”
监工长老扫了纪云一眼,皱眉道:“看来你已经调查了矿难的事情,那就说来听听吧。”
连山连连点头,轻轻的推了一下纪云,吩咐道:“你把矿中的事情和长老仔细地说一说,记住,千万不能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纪云麻木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将他和石柱子在矿中所见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当然关于石柱子和暗道的事情,他就稍微改编了一下。
监工长老听了纪云的话后,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监工长老忽然问道。
“纪云。”纪云低着头回道。
“纪云?倒是有意思,你从小就是矿奴,怎么会有姓名?纪云,这个姓可不简单。”监工长老笑了笑,道,“你所说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大概,只等调查结果出来,如果确实是如你所说,我会考虑赏赐你一番,但若是被我知道你敢欺骗我,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监工长老声音陡然一冷,俨然一副威胁的语气。
纪云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
连山和长老交谈了几句,便带着纪云离开。
“你做的不错,至少那老家伙没发现什么端倪。你放心,只要以后按照我说得去做,我不但可以保证你在矿场的性命,还能让你得到一些灵石。”
连山笑着说道。
纪云没有说话,虽然能够得到灵石的许诺的确令他有些波动,但转念一想,石柱子在矿场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到一枚灵石。
连山只是为他们画一个大饼而已,显而易见,那是一张永远吃不到的饼。
所以无论他说得再怎么天花烂坠,纪云也不会当真。
但有一点连山也的确没有说错,他一定会保证纪云在矿场的性命安全。
毕竟连山不可能自己亲自下矿去偷运灵石,现在石柱子已死,知道暗道的人就只有纪云一个,当然不可能让纪云也出现什么危险。
他只需要保证下一次矿脉中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矿难即可。
纪云在连山的护送下回到了屋舍中,王老头已经被矿场的监工带走了,至于其结果是毋庸多想。
原本还显得有些拥挤的屋舍现在也变得空空荡荡,石柱子,王老头,还有不少矿奴都前前后后的死去了。
纪云逐渐感到身体有些疲乏,他倒在床上蒙着头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
姑且当做今日之事都是梦幻泡影吧。
纪云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
依稀中他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但与自己不同的是,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都显得破烂不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形象邋遢的人,却给他一种非同凡俗的感觉。
纪云试着靠近了他一些,耳边就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仔细听那道声音,仿佛正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纪云心中如此想到,好奇地来到了这个跌坐在地上的邋遢“纪云”的身边,围绕着他仔细打量起来。
“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纪云睁大了双眼,心中觉得诧异不止,这个纪云的五官,竟然与他一模一样,当真是古怪非常。
“你来了。”
忽然,那个邋遢的纪云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你认识我?”
纪云讶异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朦胧不已,就像是一场梦。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若是我连自己也不认识,那我又是谁?”邋遢纪云笑道。
“你就是我?不可能,我……我……我怎么可能是这样。”
纪云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似乎极力想要否决自己和眼前这个邋遢纪云之间的关联。
但那个纪云却笑了笑:“你的确是我,但你是梦中之我,你可记得自己来自什么地方,你的父母是谁?你生于何时?”
邋遢纪云一连串的问题如倒豆子一般,诘得纪云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回应他了。
“梦中之我?不可能,你这是在胡说八道!”纪云大吼。
“胡说也好,真言也罢,你迟早都会知道,我以梦观心,你就是我心神之化。若是不信,他日自会知道。”
邋遢纪云话刚说完,四周忽然起了一阵浓雾,将他的视线就此隔绝。
纪云忽然从床上扑身起来,巡睃四周仍旧是一片空荡荡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双手。
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个梦,见到了一个邋里邋遢的人,竟然还说自己是他心神所化,是梦中之人。
纪云摇头大笑:“石柱子,王老头,他们都是真正存在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只是一场梦罢了。”
月光如水,照入凌乱肮脏的屋舍中。
纪云愣愣地走到门窗前,就着徐徐微风,仰观星河。
“如果这真的只是场梦,或许也还不错吧。”
他在矿场唯一的朋友石柱子也死了,王老头被监工鞭死,他在这矿场中,哪怕是有着连山的照顾,但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比王老头好到哪里去。
纪云反倒是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