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儿长成大姑娘后,上官阁老就不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女儿的头。
送走风轻辰后上官阁老去了上官玉凤的闺房,她趴在床上,整个人面朝下扑在被子上,听不到声音但是能看到肩膀一抽一抽的。
上官阁老心中轻叹口气,大掌轻轻的拍拍女儿的头,能感受到手下的人僵了一下,随即连肩膀的抖动都没了,却还是不愿抬起头来,上官阁老也不愿勉强她,叹了口气道:“我家玉凤这般好,他不喜欢是他没福气,咱们换个人吧!”
上官玉凤听到父亲这话,猛的从被子里坐起来,只见她发丝凌乱,原本精致充满灵气的杏眼此时已是通红肿成桃儿一般,鼻尖通红还忍不住时不时抽泣一下,她这幅模样可把上官阁老心疼坏了。
上官玉凤红肿的眼里满是倔强坚定,上官阁老最喜欢这个女儿的地方,就是她的性子与他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旦认准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放弃。
“父亲,帮我!”那眼里是坚定,是祈求,祈求父亲帮自己,帮自己得到心上人。那年的小姑娘,现在得偿所愿嫁给心上人的女儿,时间或许改变了很多,但是却没有改变她眼中的坚定,一样的坚定,一样的请求。
那一次,上官阁老终究是抵不过女儿的请求,上官玉凤一向坚定果决,行事作风很有他年轻时的样子,上官阁老一直觉得可惜女儿是女儿身。女儿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坚定的求他,他虽觉不妥,就三皇子今天来的样子,分明是打定主意不想娶女儿的,若是强求,只怕最后吃亏的是女儿啊。
“他以后,可能不会像我与你母亲一般,你可想好了?”嘴上说的是疑问句,心中却是肯定句,肯定女儿不会幸福,女儿那么聪明,她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他失望了。
“女儿不孝,让父亲为难了。”上官阁老欣慰的手还没放下“父亲,帮我!”上官玉凤又是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确定她的选择,也让上官阁老明白了她的坚定。
风轻辰原本以为自己那天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上官阁老是明白人,亲事必定是成不了的。
三天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内阁首辅上官闻之女上官玉凤,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乐。今皇三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上官玉凤待字闺中,与皇三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王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鉴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圣旨是在朝堂之上被朕公公念出来的,上官阁老代女儿接旨谢恩,风轻辰完全惊呆了。转头看向上官阁老,却只见他低头谢恩的侧脸。
那一刻,一向风轻云淡的风轻辰不能再淡定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上官阁老怎么还是要将女儿嫁给他。
这一刻,他是恨上官阁老的,不是因为不能娶表妹,是因为他身为皇子的尊严被践踏了。
他,身为皇三子,居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婚事不是被父皇左右的,是被朝中大臣左右在手中的,哪怕那个人是内阁首辅。
上官阁老侧头看着风轻辰因愤怒而睁大的双眼,微微一笑点点头,不再理会,像是看不出他的愤怒一般。
圣旨下来那天,是上官玉凤最开心的日子,她终将嫁给自己心上之人。
那天,是傅篱洛最伤心的日子,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嫁给表哥,成为表哥的妻子,今天彻底成了虚妄。
那天也是风轻辰认清自己的日子,因为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因为自己没有争取之心,自己的婚姻,成为了这场权利交易之间的牺牲品,自己只是个能巩固君臣关系的棋子。从那天起,野心的种子就在风轻辰的心中埋下……
当初是他没有坚持下去,是他害了女儿,后来为了让风轻辰不至于因为恨自己,就对他女儿不好,他在风轻辰面前,对女儿的态度都会淡漠无视的,就像他从来没有看重过这个女儿一样。
可是女儿女婿之间的关系还是冷冷淡淡的,好在风轻辰对他女儿只是冷淡,并没有迁怒,能做到这个地步,上官阁老就已经满足了。
今天,女儿再一次跪求他,帮?他当然想帮,若是可以,他可以用自己的所有换女儿开开心心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明日我辞官后,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上官阁老说完这话后闭上那双睿智的双眼,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上官玉凤出去。
她想救出风轻辰,因为风轻辰是她的丈夫。
可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就连累父亲。
跪在地上久久不动,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官阁老道:“与你无关,去吧。”
上官玉凤起身一步三回头看向父亲,上官阁老却再没有睁眼看她一眼。
第二天上官阁老就递了辞官的折子,太子再三挽留,上官阁老执意请辞,太子最后也没有答应,只说阁老为朝堂贡献了一辈子,他辞官是大事,要父皇同意才行。
上官阁老的辞官没有被批准,上官玉琪的差事也没有停止下来,朝堂的旨意下来,上官玉琪看着这满是狼藉的南方大地,之前的蝗灾令许多人背井离乡出逃,如今蝗灾已经灭除,土地也彻底荒芜。没有粮食,这些人就算回去了是死路一条。
南方大多数地方的情况又跟凤凰城不能比,凤凰城是辰国少有的粮食高产之地,当地居民一向有存粮,就算今年粮食歉收,勒紧裤腰带加上靠近东临,东临常有粮食商人往来,今年熬一熬也就撑过去了。
可是其他地区就没那么好过了,其他地区本就不是粮食高产之地,往年就算风调雨顺,也是要跟东临交易才能满足一年的需求。
以往辰国境内矿产丰富,东临粮食资源充足,却没有多少矿产,是以两国一直都是资源交换,现在却不能这么做,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眼下辰国正是天灾人心惶惶之时,若是此时与东临进行交易,东临肯定会狮子大张口,若是大量出口金属,后果不言而喻。
所以想让朝廷与东临协商做出交易,不是不可以,却有着巨大的风险,一着不慎,恐有被东临反扑的危险。
不过,商人重利,商人只要有利益,国家之间的矛盾,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若是让上官家出钱去向商人买粮食,以上官阁老这么多年的积累,勉强也是可以撑过去的。但是此事解决之后,却会将上官家推入深渊,上官阁老一世英名不保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
上官阁老的请辞太子一直在拖,老皇帝病重,也没有答应上官阁老的求见。日子一日日拖下去,远在南方的上官玉琪终究还是没能撑住,他并没有自己出钱,只是南方有豪富,主动申请为百姓捐粮。上官玉琪为官多年,这些人的伎俩,他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事到如今,做不做都是个死,眼见城中流民越来越多,听说城外已经有了饿死的百姓。
上官玉琪咬咬牙,没有接受那富商的免费送粮,只是自己出钱,以成本价购入粮食,在城中建起施善堂。一时之间在江南一片,名声之盛,许多百姓都自发为上官玉琪立了长生牌。
与此同时,御史台的弹劾也呈上了御案,上述上官玉琪贪污受贿,官商勾结与谋逆过往甚密,疑似充当奸商保护伞谋求金钱,为逆党行为做金钱支撑。
前两点是怎么来的,朝中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重武轻文的国家,从上到下完全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的。想想战事起时财产分配,都是拿命挣前程的人。
想来朝中敢说自己双手干干净净的,怕是也只有翰林院那些成日里与书籍打交道的书生了。
太子命兵部彻查此事,彻查逆党是否还有余孽,是否还在民间有暗中活动。
那个逆党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风轻圣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来风轻圣一直都没有去见过天牢中的风轻辰。
今天想想兵部去彻查上官家,风轻圣的心情很好。
踏进天牢大门之前他想了许多,风轻辰过的如何凄惨,以往京中人人都说风轻辰谪仙之资。
今天自己倒要看看,在天牢里他怎么维持住那姿态!
谁知到了天牢中并没有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风轻辰,风轻辰比往日里沧桑了许多,人也清瘦了许多,只是这抹消瘦并没有令他看起来太难看,反倒让人觉得是经历了时间的历练,更有内涵了。
这一切都令风轻圣怒火中烧,挥手叫来天牢管事,沉声道:“我怎么不知道天牢中什么时候日子这么舒坦了?”
那小吏战战兢兢的来到太子面前跪下道:“回,回禀太子殿下,这些都是二皇子殿下派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