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国大典也接近尾声。这些禁足的日子颇为无趣,帝凰羽也就在书房里看看书,在景之苑里喂喂鱼,逗逗鸟,要么就听一听梦桥和琳儿从宫中收集来的趣闻。
比如,宫中哪位小主又按耐不住寂寞和人私通被发现;比如,四国大典的哪位公子向哪个佳人示爱了……诸如此类,帝凰羽倒是发现,四国大典进行期间,帝都的八卦似乎比往常要多上不少。
而在这么无聊的日子里,帝凰羽终于等来了自己一直等的人——林书杰的父亲,林墨。虽说年纪已过五旬,但看起来倒和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似的,帝凰羽见的时候还有怀疑过真假。
“儿子,儿子!”被帝凰羽带到天牢,林书杰的牢房前,林墨就再也克制不住心里这些天的担心,老泪纵横,一把摘下斗篷的帽兜,冲过去抱住了林书杰,“儿啊,你受苦了,南沨泫如此无情无义,为父却没看出来这一面来,都是为父的错。”
“父亲……”林书杰亦是伸手抱住林墨,双目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然而,在看到林墨身后,面无表情的帝凰羽后,眼泪立刻流不出来了,就连身体都有些僵硬。他缓了一瞬,伸手推了推林墨,“父亲,那个,我还能回去么?”
林墨犯了什么罪,他自己在寄回家的书信里都写得一清二楚。说到这里,林墨脸上的神色也顿住了。犹豫了一下,他转过身,“太女殿下,这错错在南沨泫,我儿不过是受了蛊惑,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林墨自是猜到帝凰羽有事要他去做,但他又不愿摊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只得装作不知道,装作无辜祈求帝凰羽开恩。
对于这种老人精,老油条,帝凰羽应付的没有一百,也有十个了,那自然轻车熟路。唇角冷冷一勾,笑得渗人,“林尚书此言差矣。林公子年纪比起本宫尚大,本宫可不敢自称大人。再有……”帝凰羽看了眼林书杰,冷哼一声,“你儿又不是三岁稚童,怎会分不清轻重?依本宫看,当日的计谋反倒是他先提起的才是。”
帝凰羽的话自然是实话,当初的确是林书杰先起的意,而后经南沨泫同意才开始着手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挖的坑,居然是自己跳了进去。
“这……”林墨一阵着急,听她这话,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了结的。可,她是帝尊的太女,若是为她办事,那他岂不是通敌叛国?要是让陛下得知,那可就不止是他官位难保,全家上下的性命都是没有保障。
“林尚书也不用那么着急拒绝本宫,听听本宫的想法,没准还是一举两得的事。”帝凰羽示意十三给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椅子上,她缓缓说道,但丝毫没有让人给林墨准备椅子的打算,“南诏皇想要废太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你既然和南沨泫结下梁子,那自然不会帮着他。不过,本宫劝林尚书还是不要和南沨泫那么快撕破脸皮。有些好戏,是需要演下去才有意思的。”
帝凰羽的话令人难以捉摸,但林墨还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总之,帝凰羽不会做出对南沨泫有益的事。想了想,林墨道,“请太女殿下指点在下一二。”
“好,那本宫就直说了。”帝凰羽倒是很满意林墨知进退的态度,脸上的冷笑也恢复了平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尚书手里应该有不少南沨泫的把柄才对。你若是立刻与他撕破脸皮,倒是很可能性命不保。倒不如,身在曹营心在汉,帮着南诏皇在暗地里把南沨泫拉下太子之位。”
林墨眼睛一亮,“太女殿下的手伸得可真远,竟然对我国太子之位有兴趣。只是……太女殿下可能保证,你今日所言,只是出于对南沨泫的报复之心?”
“本宫自然可以保证。”帝凰羽本就没其他打算,“你若应了本宫,你的儿子你可以立刻领走,之后怎么样本宫自然不管。但你也请记住,南沨泫天生多疑,他很可能对你有另外一套说辞。他若是发现林书杰没死,你说,他会不会连你也杀了?”南沨泫可不是那种留着隐患的人。
帝凰羽的话,惊醒了林墨,也吓得他起了一身冷汗。对,他对于南沨泫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南沨泫只会继续利用他。南沨泫只会告诉他,一切错在帝尊,而他更是会死心塌地跟着南沨泫,因为只有南沨泫登上九五之尊之位他才有机会为儿报仇。南沨泫,真是好打算。不关心他儿死活也就罢了,居然连他儿的死都想利用。
“林尚书偷入帝都,想来南沨泫还未发现,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去。至于之后怎么做,尚书心里该有数才是。”说着,帝凰羽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请太女殿下放心,我林墨只要不死,今生今世和南沨泫不死不休!”林墨的声音如同钟声在天牢回荡开来,带着令人震惊的愤怒。他们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南沨泫都不放过,他又怎么能放过南沨泫?就算南沨泫天龙之子,他亦是不允许南沨泫断他们家最后的香火!
背对着林墨离开的帝凰羽,在听到他这句充斥着怒火的话后,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寡淡地回了句,“本宫拭目以待。”
出了地牢,将林墨父子两个远远仍在身后,十三走在帝凰羽身后,问,“殿下,您就不怕这么放他们回去,他们不遵守诺言?”
梦桥轻笑一声,眸中闪烁了起来,“十三,即便是那两个人食言而肥,对殿下来说,可有损失?”
“没有……”十三心中一想,顿时一脸黑线,“殿下,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准。”林书杰死于不死,对殿下来说,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如果这条贱命可以换来实际利益,殿下自然会去选择,但即便是没有实际收益,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失望的。空手套白狼,这招数用起来还真是百利无害。在换句话说,即便林书杰父子二人食言,殿下大可把林书杰未死的消息透露给南沨泫,让他们二人互相狐疑,然后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这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砍掉敌手一条手臂的方法,殿下用起来可是相当的得心应手。
“这只是其一。”帝凰羽轻扯起唇角,“林书杰这个人的脾性如何,从他胆敢刺杀本宫这件事来看,他就是个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睚眦必报的小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觉得他父亲林墨能好到哪里去?呵,再说,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没等给林家开枝散叶就要被刨根断底了,林墨怕是做得比你们想的还绝。”
“这么说南沨泫会有大麻烦了?”梦桥掩唇娇笑起来,莹润的眸子闪动着光泽,一点都不掩饰她心中的幸灾乐祸。
帝凰羽瞧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哼,大麻烦?也不至于。”
“殿下何出此言?”以为自己能够看到南沨泫倒霉的样子,梦桥别提多开心了。但这么出气的法子却被自家殿下否定了,梦桥不满地连嘴唇都嘟了起来。
“南沨泫是什么人?”帝凰羽伸出手指,卷起自己的一缕发丝,拉到自己面前。眯了眯眸子,一道劲风而过,发丝被切下来了一小缕,瞬间随风散落到地下。
“殿下!你做什么!”十三和梦桥被帝凰羽的动作惊骇到了,顾不得其他,纷纷上前拉扯住帝凰羽的胳膊,“殿下,身体之发受之父母,您怎么能说削就削呢?”这世间,也只有买了身的奴隶才会削发。殿下如此尊贵,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就像这个样子。”帝凰羽低笑一声,挣脱开两人继续往前走,“干脆狠辣,对,和我很像。”她转过头看过两人,“你们以为,他会信任自己曾得罪过的人么?即便林墨不知道这件事,他仍然不会继续信任他。因为,一旦东窗事发,南沨泫可是最怕被报复,尤其还是这种暗地里的背叛。”
“殿下是说,即便林墨串通南诏皇拉南沨泫下位,他起到的作用也不大?”梦桥疑惑地看着她,“那殿下岂不是多此一举?还不如让陛下铡了那个林书杰呢。”
“让两个人都不知情,一个以为自己能够报复的了,一个以为自己太子之位稳当,注意不到危险来临,等到真的糟了难,那不是很有趣么?”帝凰羽微微一笑,“南沨泫成了废太子,你们觉得林墨能按耐得住?怕是忍不住就跳出来承认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沨泫对他的报复可想而知。林家,会有灭顶之灾。”
帝凰羽的话,带着浓浓的危险之意,吓得梦桥和十三忍不住哆嗦起来。真是不愧是摄政王的亲身骨肉,这种一箭双雕,毫无人性的计谋,除了摄政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