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尚未到,帝凰羽便陪在凤帝身边,站在湖畔望着湖面。比起凤帝眸中沉浸的冷色,帝凰羽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她偏头看着湖畔边嬉闹的小孩子,眸色虽然平静,但也十分安详温和。
虽然凤帝和她都是便装出行,但气度过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些百姓为了不惹上麻烦,纷纷心照不宣地选了离两人较远的位置。但孩子玩闹,总有跑过去的,一个五六岁,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向这边跑过来。因为天气炎热,她又剧烈运动的缘故,粉嫩的脸颊上泛上一层红润的光,就连麻布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了。
湖边石头多,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小丫头又不看路,栽倒也是在所难免的,可她这么一栽,就栽到了帝凰羽的腿边。为了避免小丫头磕伤,帝凰羽赶紧伸手把人捞了起来。
没有预料之内的痛意,小丫头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才抬头朝帝凰羽看去。因为帝凰羽修习武功的原因,她周围总是笼罩着薄薄的寒气,在她的身边总会觉得凉快。小丫头又没有多少心机,笑嘻嘻地拉着帝凰羽的衣袍,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好凉快……”
似乎是抱着不想撒手了,帝凰羽也有些无奈。那厢,好像是小丫头的母亲看到了,脸色一变,赶紧跑了过来。看了看抱着小丫头的帝凰羽,然后抱歉地说,“这位公子,我家丫儿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平民百姓穿的都是粗布麻衣,而帝凰羽和凤帝身上穿的却是蜀锦,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对于那些能够处决他们生死的人来说,百姓们可是恨不得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没什么。”帝凰羽稍稍垂下眼,将怀中的小丫头交给了妇人,“这湖边人多,这丫头年纪尚小,夫人还是多看管着点好,以免磕着碰着了。”
见帝凰羽没有计较,妇人立刻露出了喜色,“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说着,赶紧抱着小丫头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能够让自己感觉凉爽的地方,小丫头的嘴立刻嘟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看着妇人肩头露出的小脑袋,帝凰羽瞥见她的表情,便忍不住微笑起来。与平日里故作的笑意不同,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凤帝也不由得朝帝凰羽看来,见她看着那便的小丫头,好笑地问,“怎么?喜欢小孩子?”
“嗯。”帝凰羽点了点头,“不比那些大人,小孩子的内心纯净无垢,他们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重的心机。”
“那可不一定。”凤帝意有所值地笑了笑,“想当年,朕见你的时候你也不过八岁。”可他这个八岁稚童,心思却是多的跟马蜂窝一样。不得不说,还是环境造就人。
“陛下说笑了。”帝凰羽摇了摇头,“臣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
廖公公十分迅速,不过半个时辰,就把禁卫军调了过来,包围了整座莲湖。为了避免牵扯无辜,凤帝让禁卫军把百姓们都送到了湖边外。看热闹本就是百姓们的本性,于是都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禁卫军围成的圈子外,看着里面的情况。
丫儿坐在母亲的背上,笑嘻嘻地挥着爪子,“大哥哥,大哥哥……”
妇人一惊,赶紧制止住丫儿的动作,把人从背上放下来,该抱在怀中,“不可以这么无礼。”说着,又看向了场中从容的帝凰羽,眸中带着惊惧。连禁卫军都敬畏的人,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禁卫军统领走到凤帝面前,单膝跪礼行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国师大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凤帝颇有气势地一摆手,随即吩咐道,“湖中那些世家子弟已经扰乱了城中百姓的生活,一个个给朕带出来,朕要一个个治罪!”
“是!”禁卫军统领没有反驳什么,反而十分迅速地带着过去了。帝凰羽站在凤帝背后,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此事与她无关一般,纵然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她。
眸光幽幽地望着湖面,帝凰羽唇角微扬,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四皇子凤惊苍纵然一开始看到了禁卫军围湖也没放在心上,但被带下船时听说凤帝在场时,整个人顿时脸色白了一片。
颤颤巍巍走到凤帝面前,凤惊苍行礼,“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大驾光临,实在是儿臣怠慢了。”站在他身后的官家子弟,见到凤帝不佳的面色,也是各个心中惴惴不安。
“怠慢了?”凤帝冷笑一声,“老四,你平时在府里声色犬马朕不管也就罢了,今儿若是突然微服私访,朕都不知你竟然如此大胆!怎么着?是觉得朕老了,压不住你们这些小的了是么?!”
见凤帝是真的动气了,凤惊苍一惊,赶紧跪地,“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还望父皇明鉴。”那些官家子弟随他一同跪下,附和道,“陛下息怒!”
“息怒?老四,你举办诗词会朕不反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断了城里百姓们的生计!”凤帝气得一拂衣袖,抬手便是一个巴掌,“那些船家靠水吃水,你不让他们撑船,那你这是让他们一家老小都活活饿死么?!”
“朕平时天天思索着如何让百姓安康,你倒好,不禁没有半点主意,还偏偏在后边坐这等不容人之事!”凤帝脸色泛红,气息变得有些急促。
帝凰羽察觉到凤帝的不对劲,走上前,往凤帝的体内输送了一道内力,“陛下莫气,保重龙体。”
“好,不气,为了这么一个竖子,朕还不打算搭上这身子!”虽说不气,但听这句话,怎么可能不气?凤帝当即下令道,“老四,你罪上加罪,本要你去柳州两年修身养性,但依朕看,你什么时候改过自新,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这句话大抵是要流放他了。若是他一辈子都不准备改过自新,那也就一辈子都会呆在了柳州了。
这下不止是凤惊苍愣了,就连凤惊苍身后的那些官家子弟也愣了。凤惊苍是觉得自己前途被毁,正无处发泄;而那些官家子弟,一大半就是因为家里支持四皇子的缘故才会和他玩在一起。如今四皇子大势已去,他们的前途又该何去何从,这不禁让他们忧心起来。
忽然,周围气息一变,一直提防着周围的帝凰羽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拉开凤帝,向后退去。只见银光闪过,原先凤帝站的地方,一把飞镖钉在了地上。
见此情况,在场所有人都浑身发毛了起来。廖公公扬声高喊,“护驾!护驾!”
其实有帝凰羽在身边,再多护卫不过都是累赘罢了。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帝凰羽眉梢一挑,面具下闪过一丝笑意。
就等你们了!
抽出银光,帝凰羽挡下挥来的长剑。顺势将凤帝推到一旁,“你们保护好陛下。”话落,不止凤帝带来的皇家暗卫现身了,就连跟着帝凰羽那一群暗卫也走了出来。一圈一圈围在凤帝身边,将人保护的水泄不通。
但说到底,这些刺客的目标不过是帝凰羽而已。而帝凰羽却是营造了出了一种,自己不顾安危也要保护君主的假象。这样一来,不止是凤帝会对自己心怀愧疚,就连在场的人都会对她的遭遇而同情。而帝凰羽要的,就是事后凤帝不竭余力地打击四皇子。毕竟这些人不就是四皇子找来刺杀她的人么?
“不过如此。”帝凰羽冷笑一声,脚踏鬼影步,走在刺客当中,刀起刀落间,便是一条人命。
无一人活命。
帝凰羽站在尸首中,白色的衣袍却没染上半点血红,干净得好像刚从云端采下一样。若不是看到这人刚才利落的杀人手段,恐怕还会以为他是那个温和的谦谦君子。
挥了挥手中的银光,帝凰羽把剑刃上沾染的血甩干净后,这才走向凤帝。
帝凰羽抱拳行礼,“让陛下受惊了。”
“不,爱卿护驾及时,朕心心悦。”凤帝连连摇头,正想抬手扶起帝凰羽,却见帝凰羽身子一颤后退了一步,捂着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凤帝大惊,但却比不过景天几人的速度。迅速来到帝凰羽身边,景天扶住帝凰羽的身子,问,“公子,您怎么了?”
帝凰羽擦了擦唇边的鲜血,苦笑道,“无碍,可能是牵动了之前的旧伤。”这句话倒不是假话,之前修炼反噬,伤尚未好透,再加上今日用力过度,难免会牵动旧伤。
“旧伤复发不是小事!”凤帝皱紧眉头,转头吩咐道,“小廖,赶紧备车,回国师府!”话罢,他又看向了那便还来不及收敛笑容的凤惊苍,脸色蓦地一沉,“禁卫军统领,这些人你带回去,择日朕寻思好了再做定夺。还有今日之事,朕要彻查!朕倒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行刺!”
之后,帝凰羽被扶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唇瓣却是一片苍白。见状,凤帝抬眼示意廖公公。廖公公明白了凤帝的意思,赶紧倒了一杯茶给帝凰羽递去,“国师大人,喝口水吧。”
帝凰羽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抬手拿起了茶盏。只是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去,继续闭目养神去了。歇了一会儿,帝凰羽蓦地开口,“陛下,微臣这些日子可能没办法进宫了。”
凤帝看着她,心里不大好受,总觉得十分愧疚,于是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受了伤就在府中歇着。朕那便还有珩儿他们,你也不用担心。”
闻言,帝凰羽唇角微微扬起,但那抹弧度却看起来十分虚幻,“是,多谢陛下体谅。”看来,这次四皇子是在劫难逃了。即便是凤帝没有查出来什么,单是四皇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凤帝把所有的怒火指向他。
凤惊苍,你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只要凤帝还活一日,你就绝不会有好过的一天。
虽然算计到了最后,她本人也付出了一点代价,但在帝凰羽看来,却十分值当。她身上的伤最多养上五六天,可凤惊苍却需要付出一辈子为代价,这样的差距,让帝凰羽的心情稍稍变好。
回到国师府,帝凰羽回去了卧房,而御医已经在往国师府赶了。圣上遇刺可不是小事,从发生之后就迅速蔓延了整座城,其中不乏有帝凰羽推波助澜的缘故。只要这事闹得越大,四皇子就越难辞其咎。
然而,非花却因为帝凰羽受伤而苦的跟个泪人一样。
“公子,你怎么就受伤了?”非花跪在帝凰羽的床边,毫无顾忌地拉着她的手,即便帝凰羽有心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无奈地垂下眼,帝凰羽只好说道,“非花,你先放手。”
乔语妍站在一边,见非花还不放手,直接一个箭步过来,把人拉开。扭头,对上神色不满的非花,乔语妍冷冷道,“我师兄都受伤了,你不想他休息就算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就算没伤的人,也得被你哭得心烦了。”话罢,不理会变了脸色的非花,转头看向帝凰羽,问,“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觉得有些累,有些疼罢了。”帝凰羽轻轻摇了摇头,“这都不过是旧伤复发的后遗症,养几天就没事了。”
“胡闹。”凤帝训斥道,“你说的容易,旧伤复发又怎么能是小事?等御医来了再说。”
帝凰羽顿时无语。她该不该提醒一下凤帝,其实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夫,而且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