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醒醒，先生！”
医院空旷的走廊上，护士叫醒了躺在冰冷的排椅上的顾霆钧，像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盯着他，“您怎么躺在走廊上，不得感冒了啊？”
顾霆钧的眉眼间，多出几分疏离淡漠。
他揉了揉太阳穴，从椅子上坐起来，淡淡地回答，“不小心睡着了。”
“夜深了，你还是回病房吧。”
护士临走前又嘱托了一句，顾霆钧垂眸，打开手机看备忘录，里头有一则新的留言，留言署名是顾多。
内容很简单。
【这个忙我没办法帮你了，她好像已经知道你的病情了，自己好自为之。顾多留。】
顾霆钧深眉紧蹙起。
昨晚他的私人心理医生那边传来消息，说融合他人格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这一次有了新的药物，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内他的三重人格可以彻底融合成为一种。
听到这个好消息，他早晨醒来便立刻赶去找医生。
跟医生谈话结束后，他从医生手中接过药，临走前又停下步伐，请医助买了一盒牛奶上来喝下，请医生给他催了眠。
最近黎思羽的心情都不大好，而因为先前的事情，他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分明她还在对着他笑，可笑容却让他心疼。
他不善言辞，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办法来安慰她，便出此下策，让顾多出现两天，帮他哄哄思羽。
却不曾想，这才不到一天时间顾多就放弃了。
看到留言中的内容，顾霆钧又在走廊上冷静了许久，最后才回病房。
黎思羽已经睡着了，凑近能够听到她浅浅的匀净的呼吸声，他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正要转身躺去沙发上，却听见她在呢喃着什么。
“柔柔，柔柔……”
他凑到她的嘴角细听，这才听清她到底在叫着谁的名字。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翌日。
黎思羽醒来时，顾霆钧已经醒了，他拿着温热的毛巾来帮她擦脸，动作温柔到极致。
她抬头看着他，分明是和昨天一样的脸，也同样温柔，但他眼底的神色却有着不一样，她抿了抿唇后，试探地唤了他一声，“顾霆钧？”
“嗯，怎么了？”
顾霆钧看着她，嘴角勾出两分温软的笑意。
黎思羽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他嘴角的笑意不减，伸手捏了捏她消瘦了不少的脸蛋，正要说什么，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当护士推开门进来时，屋里的两个人都齐齐看了过来，护士愣了愣，然后才说，“你们是俞柔柔的家属吧，十分钟前她苏醒过来了，你们去看看她吧。”
护士话音落下，黎思羽的心口猛地一滞。
她忙起身穿鞋，动作飞快，顾霆钧攥住了她的手腕，如炬的目光盯着她看，“思羽，你……”
“我是她的妈妈，我必须过去看她！”
黎思羽将他打断，话音中显出几分克制的委屈，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顾霆钧沉眸，点头，“等我十秒钟，我陪你一起去。”
“好……”
病房里，俞柔柔穿着小一号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面容呆滞，神色空洞，她的一双眼睛好似一潭死水般平静，分明面前围着几位护士和一个正拿着手电筒照她的口腔的医生，她都不为所动。
医生叹息了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思羽率先闯了进来，看到俞柔柔的那一刻，她堵在嗓子眼的心猛地下坠，那种就快要溢出胸口的激动，忽然间苍凉了许多。
因为，俞柔柔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忽然大哭出来，哭声响彻在病房里，听得人揪心。
“柔柔，柔柔你别哭啊！”
黎思羽试图靠近，可俞柔柔却哭得愈发凶，那眼泪好似奔涌的洪流没个停，围在病床边的护士也在医生的吩咐下拦住了黎思羽。
“柔柔，柔柔……”
黎思羽的嘴里反复呢喃着俞柔柔的名字，她心口一阵绞痛，俞柔柔哭泣的声音，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口上不断地凿着洞。
每一声完，就在她的心上狠狠剜一刀，痛不欲生。
顾霆钧深凛着眉，目光从俞柔柔的脸上移开，转瞬拉着了黎思羽的手腕，“思羽，我们先出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他的嗓音放得低低的，很温柔，无形当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道。
黎思羽终究还是随他一起退出了病房。
一步三回头。
“失语症？！”
当黎思羽从医生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组词语时，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柔柔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病？
不对，难道是因为之前在木屋……
有些回忆，黎思羽本不想再去回忆的，可那些记忆却不肯放过她，但凡是撕开记忆的一点边角，被程萧瑟绑架后跟那些男人欺凌的画面就止不住地往脑海中涌。
“她的精神上受到了比较强烈的刺激，所以才导致这样子。目前我们也无法判断她的失语症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做家属的，需要多陪在她的身边开导她，多跟她讲一些正能量的故事，陪她做一些会让她身心感到愉悦的事情等等。”
医生说完，多看了黎思羽一眼，接着才继续说，“对了，黎小姐，短时间内你最好是不要接触到病人，就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她目前显然是比较排斥你的，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跟病人受到的刺激有关吧？”
黎思羽的心跳几乎爆表，听完医生的话，她的红唇在抖，身体都失去了重心，差点站不稳。
所幸顾霆钧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
她晦涩地看着医生，点头时心如刀绞。
她的亲生女儿患上了失语症，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办法在她最脆弱的当下陪在身边，这多可悲啊。
想到这里，黎思羽就对程萧瑟恨得咬牙。
她牢牢攥着拳，如果有朝一日再让她找到程萧瑟，哪怕不将程萧瑟大卸八块，当初她尝过的那些痛苦，还有程萧瑟加注在柔柔身上的病痛，她统统都要程萧瑟再尝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