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深夜十点。
医生曾交代过不让碰烟酒,以免抑郁症复发,黎思羽戒了烟,却没法戒酒。
心情不好的时候,酒精麻痹神经带来的暂时安稳依旧让她觉得暖心。
想来也是好长一段日子没碰过酒了,可今天,她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黎思羽推开公寓大门,在玄关换了鞋,她长舒一口气,果真还是家里惬意多了。
“妈呀!”
黎思羽刚转过头来准备上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不远处客厅的地上,顾霆钧一身家居服躺在那里,岿然不动。无处安放的长腿也摔在地上,造型有些意味深长。
她倒抽一口凉气,背脊都在发颤。
“顾总……”
黎思羽走到顾霆钧的身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手臂,却只戳到一团健硕的肌肉。
她阖阖美眸,蓦地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摁了120的号码。
“喂你好,是急救中心吗?这里有人……”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黎思羽又怔住了。
面前顾霆钧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很流畅,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还有人一样,头也不回就径自上了楼。
他的背影毅然决然,冷傲孤漠依旧,看起来哪儿有丝毫不适?
“……”
“喂,小姐?您还在听吗?请问您的地址是在哪里呢?”
黎思羽回神,手机那端护士小姐嗓音甜美,让人不忍拒绝,可她还是咽了一口唾沫回答:“抱歉,暂时不需要了。”
隔着电话黎思羽都能够感受到护士小姐的无语。
她也有些懵。
顾霆钧这是……脚滑给摔倒了?
然后因为她在旁边,脸皮薄,所以只能起身利落干脆地走掉,并且只字不提?
当晚,黎思羽还是听着跟前一晚同样的音乐旋律声入眠的,第二天醒来,更是显得憔悴。
黎思羽在茶水间泡咖啡时迎面遇上了程萧瑟,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黎总监,‘礼遇’案子的进展如何了?”
“毫无进展。”黎思羽拿着汤匙搅拌咖啡,动作轻缓。
她一双美眸凝望着程萧瑟,欣赏着她脸上一划而过的窃喜表情。
“那可怎么办?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设计图要么修正要么就得推翻重新设计,时间好像都来不及。”程萧瑟演技爆发,“黎总监,依我说啊,要不然你就去28层跟顾总求个情,会议上说的离职一事让他再考虑考虑?”
黎思羽挑了挑眉,“哦,怎么个求情法?”
“这还不简单啊,你好歹是美国GR那边推荐过来的人才,顾总又和乔治关系很不错,一定会卖你这个面子的。”
黎思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程总监,你要是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好的,等是时候了我会去说情的,改天真得请你吃一顿饭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个部门的,互相帮衬也是常事,再说我也很欣赏黎总监。”
“是吗?很荣幸。”
当天下班,黎思羽乘了到公寓的反方向的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出发了。
傍晚六点,她立在一栋独栋林间小宅外,摁响了门铃。
这地方,曾是她的家。
虽然如今她根本不想要再踏入半步。
管家前来开门,在看到黎思羽的第一眼,管家眼底满是震惊,“大……大小姐。”
“陈叔,别来无恙。”黎思羽笑着打招呼。
陈叔是家里几十年的管家了,往上好几代都是在为黎家做事的。
“我先去通知夫人老爷,外面冷,先进来吧。”陈叔将门打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为何,手不断哆嗦。
黎思羽眼看陈叔加快步伐往客厅去,而她自己,步调不紧不慢。
“老陈,是谁啊?”客厅门框内冒出一道穿着旗袍的身影。
黎思羽笑意微滞,看着那远处浓妆艳抹浑身散发着阔气的女人,她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收紧了力度,直到指甲没入皮肉,那疼痛都顺着静脉传进了心脏。
“夫人,是大小姐回来了。”管家回答。
啪!
苏荷手中价值上万的调香罐,顷刻间从她的手中跌落,一声响后,化作满地碎渣。
黎思羽依旧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真假难辨的静脉注射,类似软禁的封闭式‘照顾’,怀了死胎之后的放养式处理……七年前的一幕幕映入黎思羽的脑海当中,她有些头疼,却不动声色咬紧牙关掩饰那不适。
“苏姨。”黎思羽唤道。
苏荷的笑容,显得很是僵硬尴尬。
“思羽,听说你还活着,我和你父亲这些年里去美国找过你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你究竟是待在哪里的啊?”苏荷看似惊喜慰藉,好似松了一口气。
可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提起了一口气来,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美国有对夫妻在六年前收养了我,这些年来,我还是待在休斯顿。”黎思羽回答,巧笑倩兮。
苏荷闻言,朝前走了两步,握住了她的手,“思羽,看你如今的样子,你的养父母待你应该很不错吧?我知道你可能很恨我们,但是你父亲当初也是一时糊涂才送你去了美国,没多久他就后悔了,可是等我们后来去找你,你已经不在休斯顿那家康复中心了,我们……”
“我知道。”不等苏荷惺惺作态结束,黎思羽已经没了要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便笑盈盈地打断了。
“你能理解你父亲吗?”苏荷看着黎思羽,眼神很是诚挚,“我当年也训过亦瑶,可那时事已成定局,她和晏池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做父母的,也真的不好拆散她们。思羽,我知道你是个称职的好姐姐,再说当时你们年纪小,感情也好收放,如今,你应该不喜欢晏池了吧?”
话说到这里,才总算说到重点上来。
黎思羽的心里在翻江倒海。
什么叫做事已成定局?被玷污清白的人是她,成全了俞晏池自由的人也是她,可到最后迫不得已将一身嫁纱拱手让给黎亦瑶的人,还是她。
感情好收放?当作感情之事犹如撑伞吗?
黎亦瑶拿她的牺牲去俞晏池的面前邀功,求爱成功,好事一桩。
她对俞晏池将近十年的痴迷喜欢才换来的两年恋情,如一池秋水付诸东流,谁来照顾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