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的女人！他顾霆钧就是活该，被你们一个个女人背叛！”
男人的话，黎思羽一句都听不懂，他说的好像他不是顾霆钧一样，他……好像很恨顾霆钧，又好像很心疼他。
逐渐地，男人手上的力度增大，他一掌把黎思羽的脖子给掐到了掌心当中，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在掐她。
黎思羽几乎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随着他的力气而消逝，她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他，顾霆钧的脸、他的脸、还有七年前酒店房间里那个男人的侧脸……统统重合起来，黎思羽开始心悸，一种已经接近死亡边缘的恐惧和未知充斥满她的全身心。
挣扎到最后，她已经无力再继续挣扎下去。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那种无助又有些可惜的感觉，漫上眼眶，她不想再去看眼前的男人，那样只会让她在临死之前都在恍惚顾霆钧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男人。
所以，她费力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眼角，一行泪水缓缓落下，无声地坠成泪珠，像失去了重力一样。
黎思羽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天堂的养父母在冲着自己招手，她们的脸上挂着泪痕，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喜极而泣。
黎思羽又看到自己在六年多以前死去的那个孩子，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在一声声叫着妈妈，语气很甜，甜得她洒下了愈发多的泪。
到后来，她闭上了眼睛。
那种挣扎过后变得无所适从的认命，在她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的男人渐渐松开了手，他的脸上逐渐多出一抹哀伤来，那种晕染在客厅白色灯光地下完全无法散开的悲恸。
黎思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当她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抹开模糊了她瞳孔的泪水，她只看到面前的男人双眼红彤彤地在看着自己。
和几分钟之前暴戾的他比起来，此刻的他，安静到让黎思羽的心口有些痛。
她没死。
而哭了。
黎思羽清楚地看到他落了泪，如果此刻有面镜子，黎思羽想自己应该能看到，或许他哭得比刚才以为就要死了的自己还要哀伤。
那种无声地落着泪的样子，最是酸楚。
“你……你怎么了？”黎思羽开口说话，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
他看着她，缓缓开口：“我没想过，我还能再见到你。”
黎思羽看着他，狼狈地咳嗽两声之后，她追问道：“再见到我，是什么意思？”
想到了什么，黎思羽粉唇嗫嚅着，“你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如果可能的话，他会不会告诉自己，是七年前？
黎思羽定定地盯着他，丝毫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神情。
只可惜，他答不对题。
“你喜欢顾霆钧吗？”他问。
又是这个问题，黎思羽回想起刚才他问自己时，她给出的答案似乎并没有太让他满意。
想了想，黎思羽对上他的视线，说出了一个和之前大相径庭的回答——
“我，喜欢他。”
他为什么把顾霆钧和他之间的关系分开了？黎思羽想不通，可她想换种说法，会不会从他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说完，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更加伤心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什么让他难过的话一样。
黎思羽定定地盯着他，很想再问一句他到底怎么了，可是掰起脚趾头也知道，他不会回答。
良久的一片沉默，黎思羽和他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公寓外已经多了好一批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潜在夜色中，麻醉手枪对准着窗户玻璃，对准着站在黎思羽面前的男人。
“千万不要和顾霆钧在一起，远离顾家所有的人。”
他说。
黎思羽皱紧了眉头，“你到底是谁？”
千万不要和顾霆钧在一起，远离顾家所有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答应我，不然……”
他深深地看着黎思羽，那双眼睛里陡然添了太多伤感，氤氲着一团薄薄的雾气的一双眼睛，惹得黎思羽的心尖都在跟着颤动。
“不然你会受伤。”他说。
黎思羽眯着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他要表达些什么。
“你告诉我，七年前的那个人，是不是你？”黎思羽死死地盯着他，比起他说的那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来说，她更在意的是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困扰了她整整七年的疑问，如今似乎就差一步就要解开了。
只要他说一句是，或者不是！
不，一定是他，黎思羽确定他说话的口气就和她当年看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完全吻合。
空气中，一颗麻醉子弹刺破了窗户，就这么径自闯了进来。
黎思羽抓住了男人的臂弯，她情绪有些不稳，“你回答我啊，七年前你是不是就已经见过我了？那个晚上我们——”
黎思羽话还没有说完，男人深瞳狠狠一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他把黎思羽往旁侧重重地一推，黎思羽狠狠摔倒在了栏杆边上，顺着两步台阶晕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也是同时，男人的后背被麻醉子弹击中，刹那间，他身体一僵，在晕倒的那一刻，他看着面前躺着的黎思羽，悲恸溢于眼底。
他苦涩地扯了扯唇。
是她，当年那个女孩，扎着两对辫子被顾孝从顾家抱走的女孩。
他记得，那天她被吓得哭得不像话，平时好看的一双大眼睛哭得红肿极了，她被抱走的时候，阳光洒在她后脖颈上并排的那两颗类似心形的痣上。
顾霆钧不知道的那些事情，他夜深，都知道。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出现在顾霆钧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孩，她也是唯一一位只要和顾家扯上关系就可能会被赶尽杀绝的女孩。
顾家，从来不是表面上的那么风平浪静。
顾霆钧永远不会知道他夜深诞生的真正原因，夜深却知道，他顾霆钧多么的怯懦，又多么的脆弱。
所以，他恨顾霆钧。
只是夜深无法预计自己下一次会什么时候再出现。
不知道那个时候，顾霆钧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的病因了，还是说，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了，抑或是……他查明了顾家平静的表面底下那些丑陋不堪的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