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低着头,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想来,这次是我误会她了。”她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那时褚寒靳居然会在场。
不过,褚寒靳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明明那里是分给颜夕养伤养病的院子,一般寻常人不会去。像褚寒靳这种身份的人,夏桑可不会觉得,他会闲着无事去那里坐坐。
“嗯,想来,也是因为你们本就有误会。”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褚寒靳开口替“卿筠”辩解道,“毕竟,夏桑以前为人如何,我们都知道。”
以前的夏桑心思狠辣手段毒烈,若是这世间有人落在她手里,恐怕比死还不如。
夏桑提了口气,随后才将那股气给咽了下去。
不,如今褚寒靳说的人是“夏桑”!而她现在,是“卿筠”。她不能生气。
夏桑捂着唇冷笑了两声。“她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夏桑成功了蒙混了过去。
褚寒靳笑了笑,也不在意“卿筠”的反应。
如今的夏桑,倒是变了很多。不像记忆中那样狠毒了。褚寒靳甚至觉得,在某些时候,夏桑也是很可爱的。
“只是寒靳,你真的确定,不是夏桑下的手?”夏桑仍旧不放弃将那污水泼到卿筠身上。
就算褚寒靳当时在场又如何。南疆蛊毒之高明,世间少有。他们下蛊,又怎么会轻易让让人察觉出来?
若是轻易就能让人察觉,那南疆人不早就死绝了吗?
褚寒靳皱眉,不明白“卿筠”为何要如此问。明明夏桑都有他这个证人在了。难道,“卿筠”对“夏桑”真的有如此大的成见吗?
“寒靳,南疆蛊毒高明,就连南宫亦都束手无策。”夏桑抿抿唇,“就算你当时在场,你就真能确定,夏桑她没下再下蛊害颜夕吗?”
越提此事,褚寒靳心里就越加烦躁。夏桑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不过,他褚寒靳看人,难道卿筠还信不过?
褚寒靳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卿筠,你就不信我说的话吗?”他分析利弊,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难道这还不够吗?
“寒靳……”夏桑的眼眶又红了。她仰着明艳的小脸,痴痴的看着褚寒靳,“寒靳,我……我只是怕失去你啊!”
从前,是夏桑的时候她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如今,就算这个身子是卿筠那女人的,她也照样能够发挥自己最大的优点。
夏桑双眼泪汪汪的,比之平时更多了几分灵动甚至有些楚楚可怜。这么娇美的一枝花儿,又有谁舍得让她伤心难过呢?
夏桑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很快有隐了去。听见“卿筠”的哭声,褚寒靳只觉得更加烦躁了。
卿筠这几日是怎么了?明明以前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哭哭啼啼,可偏偏如今她却动不动就掉眼泪。
更何况,他什么都未曾做。
一个夏桑又如何?夏桑是南疆人,就算卿筠再怎么疑神疑鬼,也不用怀疑到人家身上去啊?
“好了阿筠,别哭了。”这一次,褚寒靳连抬手给“卿筠”擦眼泪的欲望都没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快些,再快些!
如此想着,褚寒靳还真就如此做了。
“阿筠,今日外边有些事情得我亲自出面去处理。”说完这句,褚寒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傍晚时分。
不知不觉间,褚寒靳居然走到一处酒楼旁。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想到卿筠,他居然不想回府了。
甚至潜意识里都在抗拒那个地方,抗拒有卿筠的存在。
卿筠,卿筠?以前他们不是最好了吗?他们两个,无话不谈,每次在一起都是最开心的。就连那两年在边境时,也从未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叫苦不迭。反而因为有她的存在,褚寒靳才觉得,那两年活的很有意义。
甚至可以说,和卿筠再边境的那两年,是他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褚寒靳抬头看了一眼,默默念了一遍酒楼的名字。无奈的笑了声,随后,抬脚迈了进去。
“小二,两壶最好的酒。”现在,只有酒才能让他暂时忘了卿筠,忘了夏桑,忘了王府。甚至……忘了天下。
只是,一杯又一杯酒,没能让褚寒靳忘了一切。他的意识反而越加清晰起来。脑海里飘过一幅幅画面,有皇上的,有卿筠的。有朝臣的……甚至还有,夏桑的。
随后,画面定格在今日的争执上。卿筠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旁回响。还有她的哭声……
哭声?卿筠说过,哭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浪费时间。那样的卿筠,怎么可能会哭呢?
“卿筠”变了。对,“卿筠”变了,变得陌生了。褚寒靳心里不知怎的,居然空了起来。卿筠,他的卿筠啊!不知不觉间已经判若两人了。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和以前背道而驰了。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卿筠”变成这副模样呢?
如今的“卿筠”,和记忆里的她相差太远了。还是说,两年前,卿筠就是这样的?是不是,边境才是最适合她的?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褚寒靳只觉得胃里渐渐烧了起来,意识也开始慢慢流散……
卿筠发着楞,脑海里是颜夕挥之不去的神情。那个原本明媚又善良的女孩儿,姿色虽算不上上层,却也是妍丽明媚的。可是如今她却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于药草为伴。
曾经的圆润肌肤也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就只有苍白和无力。还有那日,颜夕暗暗在她手心写下的字。颜夕那时在告诉她,小心夏桑?
对,当时颜夕写的是夏桑的名字。而她当时,是盯着夏桑的身体去看的颜夕。一般人肯定都会认为她就是夏桑。可偏偏当时颜夕写下的名字不是卿筠而是夏桑!
若是如此的话,那颜夕岂不是知道……
卿筠想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夏桑会无缘无故对颜夕下手。难道是因为颜夕查出了什么东西,让夏桑忌惮了。
如今,事情已经明了。
颜夕撞破夏桑身份,所以夏桑才会痛下杀手。而她又在忌惮什么,不敢轻易让颜夕死去,亦或是她像以前一样,想要留在颜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着,卿筠走到包间门前,顺手就推了开来。褚寒靳仍旧在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就连卿筠进来他都不知道。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在为“卿筠”开心着,也在为“卿筠”伤心着。
开心的是以前的卿筠,她那娇憨可爱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伤心的是现在的卿筠,已经成了动不动就动用私刑的恶魔。
甚至,她的手段都能和曾经的夏桑相媲了。
见了褚寒靳如此模样,卿筠既心疼又心酸。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跑来这里喝酒了呢?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卿筠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落的样子的。他永远都是笑着的,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最沉稳最镇定的一个。
可是如今,褚寒靳也学会出来喝闷酒了。
在卿筠眼里,褚寒靳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男子。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是绝顶聪明的,有真才实干的人。这样的褚寒靳,无论是谁,都比不上。
他本应该是立于巅峰的人物,而不是在这里喝着闷酒。
偏偏,他如此模样,还是为了别的女人。这才是最教卿筠心酸的。明明褚寒靳的这些关怀和呵护,都应该是她的。可是如今……
若是褚寒靳是为了她心伤还好。偏偏褚寒靳如此模样,和她无关。
卿筠甚至不敢确定,现在的褚寒靳,究竟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如今的褚寒靳对她应当是恨的吧。毕竟现在她用着夏桑的躯壳。在众人眼里,她是夏桑,而不是卿筠。
原本的夏桑又是南疆人,心思歹毒。甚至还做过许多为祸北冥国边境。这样的夏桑,又怎么可能会得到褚寒靳的喜爱呢?
卿筠叹了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若不是为了那计划,她定然会拼死告诉褚寒靳她的身份,即使褚寒靳不信,她也要说。
只是如今她成了夏桑,是挫败南疆的最好时机。若是就此放过机会,卿筠觉得,自己日后也一定会后悔。挫败南疆,一直都是褚寒靳的心愿。偏偏因为皇帝的话他一直守着边境。
如今机会来了,卿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如今的褚寒靳,对那个总有她卿筠躯壳的夏桑,可是很信任的。
那种信任,让卿筠既心酸又心痛。她心酸的是,褚寒靳居然会对她如此好,心痛的是,褚寒靳的好,耗费在了他们原本的敌人身上。
褚寒靳举杯,眼睛无意间瞥到站在门口的卿筠,他的手就这样顿住,悬在半空中,一时间忘了动作。
“卿……卿筠?”他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卿筠,是卿筠!
他的卿筠回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卿筠瞬间红了眼眶。原来,在褚寒靳的记忆深处,也是想着她念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