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临琛示意看管将顾成桦的柜子打开，将尸体拉了出来。顾成桦进冷冻柜也有好几个小时了，尸体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了，这愈发显得他脸部的伤痕狰狞。
路临琛和隋骏戴上手套，两人协力将顾成桦翻了个身。
“啧。”见到顾成桦背部伤痕时，隋骏的双眉拧成了一个结。
“临琛，你怎么看？”隋骏问道。
“从伤口的凝血情况等方面看，应该是死后刻上去的，每一刀凶手下手都很稳，切口整齐，不见犹豫。”
路临琛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起伏。
夏楠透过空隙看去，有了先前的意识，再看尸体，那一个个“死”字在她的眼中愈发清晰。
究竟是谁杀了顾成桦？
夏楠脑中翻来覆去的思考。
如果按照路临琛的判断，那凶手未免太过于冷静。
顾成桦单身、独居，按照隋骏带来的问询记录看，虽然人际关系良好，但喜欢独来独往，邻居们也鲜少叫他带朋友回来。
这样的人确实要下手起来会容易的多，可是这种人S市是很多的，为什么偏偏会盯上顾成桦呢？
夏楠突然想起案发现场的布置，还有那只小丑……
即便是心理变态被刺激后过激杀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多少会有些惶恐，根本不会留在现场，故意留下那么多的挑衅痕迹。
唯一可能的是……凶手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并且计划已久。
将现在已知的情况串联之后，夏楠心中冒出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想法。
凶手是无差别下手，只是正好顾成桦进入了他的视野，又有众多他下手的机会。
而且非常有可能的是，凶手的这种杀人套路，不为其他，而是一种宣泄，一种向警方向社会的挑战书……
这让夏楠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这件案子的危险程度可能比她原本预计的还要高。
“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夏楠开口道，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夏楠咽了咽口水，觉得压力山大。
虽然只是一个基础推断，但是夏楠觉得很有必要告知隋俊。如今案情并不明朗，所以任何一个可能性都或许能够成为破案的关键。
“虽然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武断，缺少证据佐证，但是我怀疑，这是一起报复社会型犯罪。”
隋骏听到夏楠的判断，先是一怔，随即苦笑自言自语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局长要找你做顾问了。”
这是在夸我？
夏楠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望了一眼路临琛，路临琛缄口不言将顾成桦的尸体重新推回冷藏库中，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夏楠。
隋骏见夏楠一头雾水的样子，摆摆手：“先回临琛办公室。”
从停尸间出来，内外温差下，夏楠猛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发痒的鼻子，一抬头就撞上了路临琛的目光。
夏楠被看得莫名有点心虚，亦步亦趋地跟在隋骏后头，一行人回到了路临琛的办公室。
隋骏把先前带来的那叠资料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一展开众人面前。
“先看看这个。”
隋骏将其中一份推到夏楠面前，夏楠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身侧戚柒扫了一眼，神情大变：“这不是四年前那起案子吗？”
隋骏颔首：“仔细看看照片。”
夏楠打量着两人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手上的这份卷宗记录的案件，应该和顾成桦的案件有什么关联。
隋骏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将这几年前的案子给找了出来。
想到这，夏楠垂下眼来端详这份卷宗。
案子是六年前的暑假发生的，有些年头了，夏楠隐隐约约记得当初念书的时候媒体还有报道过，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破获。
死者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女性，独居，身上共有四十七处刀伤，致命伤为当颈的一刀，尸体被发现时也已经腐烂发臭。
光是看照片，夏楠就不舒服的厉害，从中午到现在，她一口饭都没有吃，此时胃里都能泛出酸水，隐隐作痛。
夏楠皱着眉头，左手不自觉地轻轻按住腹部。
不过一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了路临琛的眼里，他轻轻将身上的白大褂挂在了衣架上，换上了原本的外套。
“临琛，你要回去了吗？”戚柒急忙起身问道。
路临琛轻描淡写地“恩”了一声，长腿往外迈去。
隋骏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认识路临琛那么多年，每次只要工作一完成，路临琛是绝对不会在鉴定中心多留一分钟的。
隋骏摆了摆手手：“路上小心。“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啧。”隋骏忍不住撇撇嘴“真是冷漠，一点儿也不可爱。”
戚柒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坐回沙发上，只是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没有放开。
隋骏瞥了她一眼，摇头揶揄道：“想跟去就去呗，这儿反正有夏小姐帮我。”
“工作重要，别开玩笑。”戚柒含怒带怨瞪了隋骏一眼，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对于夏楠来说，那边三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在意，此时的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档案上。
第二页的现场照，夏楠拿起观察了很久，尸体倚靠的那面墙面上的血迹让她格外在意。
总觉得看起来像什么……
隋骏见夏楠眉目间满是纠结，盯着手里的照片出神：“怎么样发现了么？”
夏楠偏着头，目光没有从照片上移开：“我总觉得墙上的这个痕迹像是什么符号，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隋骏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从衣袋中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往夏楠眼前一展，抬了抬下巴：“对比一下看看。”
照片上正是今天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小丑玩偶。
夏楠纳闷地来回比较两张照片，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都没有什么发现。
“笨死了。”戚柒哼了一声，从夏楠手中拿过照片，拉远了一些距离“你再看看。”
这么一来，夏楠倒是真的看出了有什么不对劲，那面墙上的血迹符号似乎和小丑身上的某些部位重叠在了一起。
“啊！”夏楠恍然大悟，一击掌“是小丑的笑。”
“嗯，我怀疑，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隋骏将手机拿了回来，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烟雾缭绕间双眼眯了起来，露出危险的讯号。
“他娘的，六年了，这次老子一定要把这混蛋给抓住绳之以法。”
无特定犯罪目标……
向警方挑衅宣告杀人……
逃脱了六年又回来犯案……
夏楠揉揉眉心，这个凶手比她想得要来得更为狡猾，但是如今，她缺乏更多的信息去了解凶手。
她想从细微末节中去探知凶手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丑又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
夏楠绞尽脑汁地思考，办公室的门又被推了开来。
只见路临琛拎着两大袋的东西步入室内，霎时间房间内充满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你不是回去了吗？”夏楠吃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有那么点可爱。
路临琛示意隋骏将桌上的文件先挪到一边，将买来的晚餐一样样地摆在桌面上。
“先吃点东西。”
隋骏笑道：“对对对，科学证明饿着肚子不利于思考。”
说着帮着路临琛从塑料袋中将一样样色香味俱佳的菜品给拿了出来，夏楠闻着香，口水迅速地在嘴里分泌。
她拿起筷子刚想下手，路临琛将一碗蔬菜粥塞进了夏楠的手中：“你吃这个，其他不要碰。”
熬得稠稠的粥飘着淡淡的米香，但是清汤寡水不见一点肉末，夏楠苦着脸：“为什么啊？路法医，你这是欺负人。”
路临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胃不舒服就不要碰荤腥。”
夏楠一怔：“你怎么知道？”
路临琛：“我有眼睛……”
“…………”
“啧啧，可是我们怎么都没发现呢？”隋骏唯恐天下不乱插了一句，再看戚柒，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夏楠有些尴尬又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捧着粥默默地喝了起来。
见她乖乖喝粥，路临琛这才坐回位置上，吃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来。
一时间，办公室内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酒足饭饱之后，路临琛将所有的垃圾都收回垃圾袋中，又转身出了门。
夏楠举着那份六年前的文件问道：“隋队，六年前的案件你有参与么？”
“参与了，那时我才刚进重案组，不过是个警校刚毕业的新人。”隋骏吞云吐雾，戚柒皱眉挥手将飘到眼前的烟扇开。
戚柒嘲讽道：“这案子当初在局里是出了名的，重案组设立了专案小组，但是花了整整两年半都没有找到凶手，社会影响差，老队长才会引咎辞职，所以才让他上了位。”
隋骏不语，烟雾中目光阴暗不定。
隋骏显然是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中，夏楠能够想象当初他们面临了多大的困局和压力。
“隋队，我想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再去一次现场，或许会发现什么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