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听到狄梦璐地动静,虽然迷迷蹬蹬但马上进来服待狄梦璐站起来,看到整个皇家祠堂还是好好儿的,那些功德录也好好地码在书架之上,两个宫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当时门外有一些响动,她们一出去查看,就完全想不起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的一刹那,她们想到了无数可能,灵牌东倒西歪,功德录被烧了干净取暖,整个祠堂一片狼藉……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还好信王妃没有把这思过室拆掉的感觉啊。
皇后只是要求狄梦璐思过,而且三皇子刚刚封王,狄梦璐看起来又很得太后心意,所以思过堂有动静不久,就有人来传皇后凤意,狄梦璐安心思过,望此后引以为戒,狄梦璐可以走了。
狄梦璐走之前,小脸上还是略略失落的表情,宫女A对狄梦璐折腾了一夜之后落寞地安静很是不能适应,这就好比一天到晚欢天喜地精力无穷的小孩突然一下子安生下来,总让人担心这孩子是受了刺激还是受了内伤,于是嘴欠地狄梦璐说:“信王妃,您可以走了,还不开心吗?”
“我舍不得你们。”狄梦璐的神色无比真诚。对谁她都不会承认是因为一早上发现裘晟睿不见了所以不开心这样的原因!
宫女AB脸狠狠地抽了一下,宫女B低下头把狄梦璐昨晚上睡出折痕的宫装展平,宫女A给狄梦璐的腰部轻重得宜地按压着很是舒服,然后宫女A说:“不知道信王妃是不是还为昨天的事烦恼,其他的人事沐菊并不知道,但同样做为下人,如果我的主子心里装着是奴俾的婚事,那么这位主子在奴俾心理一定是与其他主子不一样的。”
狄梦璐愣住,其实她只是还为一早上起来看不到裘晟睿的失落中,没想到两位宫女想到的却是以为狄梦璐还是沉浸那一番“我没人要没有关心活着超没有意思的”的自我厌弃中。
“是的,王妃。要说这皇宫深宅,下人是不需要有感情的,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王妃的那位侍女一定会认为你是千金不换的主子。”宫女B为狄梦璐展开了最后一道皱褶。
只是两位素位平生的思过堂宫人呢,就这样着意安慰着自己呢,狄梦璐突然觉得眼睛鼻子都酸酸的,从来到环玦王朝就没有这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同自己的感知与这环玦王朝最微小卑微的事物都建立了联系,一草一芥,阳光碎风,他们兴衰起落都长进了狄梦璐的感知间。
“思过堂,真是不错呢。”狄梦璐看着已经挂在斜天的太阳,冬日的阳光分外和煦明媚,照在眼里升出水汽,照在心里无比温暖,狄梦璐伸出手掌,铺满了碎金一般的光线:“我整个人都被救赎了呢。”
信王妃回王府了,在思过堂虽然睡了一会,但还是觉得困倦地厉害,于是狄梦璐宫装都不脱就钻进了被窝,春兰则一丝不拘地把她拽起来,给她擦脸,给她把外纱拖了,狄梦璐一边尖叫一边往被子里缩:“你的水好烫,你的手好冰,你的动作这么粗鲁,你这样以后只能给山大王当压寨夫了!”
春兰的火气也上来了:“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孩子,穿着衣服睡把宫装压出皱褶来就不说了,那样睡很容易感冒的。你在祠堂薰了一夜了,身上的檀香味都可以去当樟脑丸了,连擦个脸都不肯吗?来……你可能会受凉,我熬了一点汤药预防一下,你喝下去再睡。”
“喝药?”狄梦璐一个头两个大了,死死拽着枕头,超级悲愤:“春兰小同志,我明个儿就把你卖给别家小姐!”
“卖吧卖吧,卖给谁都比你好伺候,快来喝药!”口气很是严厉。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传来狄梦璐委屈的咳嗽声,狄梦璐像是一只被训乖了的小狗,抽抽答答去睡觉了:“我一定要把你卖掉!”
“好。”
“……你不把你卖掉好不好?”
“好。”
接下来几日,信王府倒还算闲适,裘晟睿到户部主事,狄梦璐的日子也过得安稳舒适。
还让狄梦璐感到欣慰的是,皇子劫后余生,身上的隆宠是一日重似一日。吃穿用度精挑细选自然是不用说,陪伴在小皇子身边都是第一次哺乳的奶娘,小皇子系一个长命锁也是在皇家道场的供奉百岁有余。
因为听闻钦天监说一句小皇子在吕氏肚中有受到妖邪入侵的可能,就投下巨资,为小皇子兴建化业楼,高耸入云,跟传说中的摘星楼有得一比,只要建成必然成王城一景,只要王城之境,人人抬首就可望见。
另外,还需要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阜风王朝太子,几个个大臣都帮着给殷月闲四处巡查视看,无非就是环玦王朝经济多么繁荣昌明,国防工事如何固若金汤,军械储备如何强悍精利,狄梦璐阜风太子这几日行程的总结起来就是……被吹牛逼。
想一想这敌方太子也着实是不好当,这就跟逼你去看,我家的刀子磨得多快,要是敢得瑟削你跟玩儿似的,你还得强言欢笑,夸这刀子果然锋利地清丽脱俗举世无双。
狄梦璐就是想一想,就觉得那情景跟磨骨头的感觉差不多,心里有些愧对那个叫殷月闲的,如果不是那个来使大人太咄咄逼人,狄梦璐也不见得非要把他指认出来。
“小姐,吃晚饭了!”春兰的声音响起,狄梦璐立马从小坐椅上跳了起来,关于阜风王子的愧疚扔到了九霄云外。
吃过晚饭,狄梦璐就把布丁拽过来,非要让布丁猜王府左拐赌坊的鱼虾蟹,这是一种类似于现代3D的博彩游戏,据狄梦璐所说是那天在太祖祠堂,布丁突然神威大现会认字,所以狄梦璐联想布丁一定知道将来会开什么组合。
于是每天晚饭后开始,狄梦璐就趴在布丁对面求爷告奶地各种谄媚巴结,比在太祖祠堂虔诚真挚十倍,终于讨来一组数据连夜下注,然后做着天下下金雨的美梦到第二天。结果……往往赔到血本无归!
但狄梦璐对此依然乐此不疲,并且坚信有一天这只带有灵性的布丁可以带领着她一夜暴富,财可抵国。这天狄梦璐一通卖萌耍贱死赖活赖终于求得一组数据,也到了她该洗洗睡的时候,狄梦璐就由着春兰给自己抹脸褪衣了。
“好了好了,现在少脱一件,明天早上就可以少穿一件啊。可以省下多少麻烦啊?”狄梦璐拽着衣扣申请,这寒冬腊月的每天早上坐在床边等别人给系扣子的经验还是让人很不爽的。
狄梦璐觉得她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春兰一脸讶异加无奈:“小姐穿着衣服睡会不舒服,而且也容易着凉。”第二种是春兰一脸嫌弃加鄙视啪地拍掉自己的手:“春兰都不嫌麻烦,小姐你只伸伸手怕什么麻烦?”
冒似春兰采用第二种方案的概率是越来越高了,唉,小姐不好当,狄梦璐捉着春兰的手犹豫着要不要缩回来,可是……这一次春兰却采取了第三种方案,立马把狄梦璐的中衣给扣上来,而且把狄梦璐的外套也眼疾手快地套上。
狄梦璐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都感动地要哭了,然后她就发现春兰跪了下去:“王爷万安。”
裘晟睿?来人穿了一袭家常棕青色长衫,身形高大双眸狭长深邃,腰部玉带扣着更衬得他强壮的胸膛与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干腰杆本是家常的服饰也给这男人穿出尊贵容华的味道来,立在灯影里少一分沉戾,多一份风流。
狄梦璐只觉得古代的衣裳复杂难穿让她苦不堪言,裘晟睿这一身让狄梦璐有原来这古代也有衣架子的觉悟。只是,裘晟睿平时就不怎么来芷澜殿,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狄梦璐胡乱地把自己的衣带系好,小脸有些犹疑:“宫里那边有事吗?”
“无事。”裘晟睿在桌边坐下,沉默了一会:“你在王府还住得习惯吗?”
狄梦璐噎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这王府住了一两天,这样问的话还可以理解,可是问题是自己已经在王府住了三个月了啊,这样的问话有够让人毛骨耸然的,狄梦璐硬着头皮说:“还好,挺习惯的。”
又是一段沉默,裘晟睿接着说:“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忠叔说。”
狄梦璐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上次你在太后寿诞前夕唱得是什么曲子?很是特别。”终于裘晟睿终于提到实质性问题了。
“那首曲子叫沧海一声笑。”狄梦璐回答。
“那是你最喜欢的曲子吗?”裘晟睿问。
“……也不是了,当时只是应景。”狄梦璐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子?”
“唔……应该是陶吉吉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啊。”狄梦璐理所当然地说,当年跟凌君澈一起坐车去考古,耳朵里塞的耳脉单曲循环地都是这首歌。
凌君澈?狄梦璐思绪一愣,这个名字是自己在前一世不甘心闭上眼的时候,在心里发誓要永远从心理挖去的一个名字,怎么会这样突然毫无芥蒂地再次闯进自己的脑海?
狄梦璐琥珀色的眸子一紧,像是有些疑惑,不过裘晟睿很快问到:“这是怎样一首曲子?”
“王爷要是感兴趣,我哼给几句给你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