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出事了。”春兰没头没脑的叫了一句。
“什么?”狄梦璐这下完全清醒了:“他有没有受伤,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昨天皇帝特意赶过来安慰了小皇子,就算皇后也会忌惮三分,怎么会又出事?
“是小皇子宫里的两个嬷嬷,据说在祭堂给烧死了,整个身体都被烧焦,血肉模糊的早上发现的公公都吓病了。”春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两个嬷嬷?狄梦璐脑海里猛然闪过什么年头,一把抓起自己的外衫:“备轿,马上进宫!”
狄梦璐赶到了翊灡殿得时候,整个宫殿的宫奴都挤到了烧成了一片漆黑的祭堂,狄梦璐也赶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袭圣杰小小的身体正在费力的跨过那个快到他膝盖高的门槛。
“小皇子,您可别过去,要是冲撞着您怎么办?”奶娘连忙想要把小皇子抱到一边。
可是就是那么一瞬间,袭圣杰跳了过去,几乎是蹦到了那两具烧的焦黑扭曲的尸体面前,小小的孩子粉雕玉琢充满童真,完全继承了吕盈盈白皙的肌肤,在两具焦黑变形的尸体面前,是两种极端突兀的对比。
“这两个人,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嬷嬷?”袭圣杰歪着脑袋,漂亮的眼睛平静到狄梦璐心惊。
“是是的,是皇子您昨天惩罚两位嬷嬷在此清洗烛台,没想到,没想到……”回禀袭圣杰的小太监给吓坏了,眼睛都不敢看那两具焦黑的尸体,只敢看着眼前自己漂亮的小主子。
“两位嬷嬷是皇后的人,现在就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袭圣杰清晰华贵的说,这么小的孩子在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气味的破败房间里,漂亮到分不清男孩女孩的脸,看上去竟然像在微笑。
小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屋子的奴才全部跪了下来,他们显然无法相信自己的小主子看到尸体竟然是这样开心的表情,那么愉快的要把“人”送回去,就像只是弄坏了一个竹马一样。
屋子里的奴才们唰的跪下去,狄梦璐与小皇子原来隔着慌乱的人群,现在一片跪倒下去,狄梦璐跟小皇子之间就毫无阻隔的相对,袭圣杰看到狄梦璐似乎并不意外,白嫩的依然漂亮精致可是狄梦璐怎么看都陌生。
狄梦璐想到自己刚回到王府,阿黄就送了汤药过来,想到是阿黄说送到教义司的出发对于两位老嬷嬷来说太重了,就罚她们在祭堂上擦烛台,她想起阿黄窝在皇帝的怀里,低垂着像是蝶翅一般的长睫,听皇帝夸他温良仁厚。
“呐呐……”各种念头像是车水马龙一般的去从狄梦璐的脑海流过,突然狄梦璐觉得自己的右腿一暖,一低头就看到小皇子已经整个人扑在自己的腿上:“死在本皇子的宫殿,真是讨厌!”
狄梦璐看到小皇子的身体在腿上扭啊扭,张开双臂向自己努力的够,狄梦璐却没有像平时一样伸手去抱他,狄梦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冒冷气:“阿黄,你看到尸体都不害怕的吗?”
如果,这两个嬷嬷是死在他的计划下,他当然不会害怕!可是狄梦璐根本不敢往这个方向去猜测,他的阿黄,漂亮的捣蛋的记忆中光子屁股爬的飞快,让自己气急败坏追打又下不了手的阿黄,他真的能用那么漂亮的眼神那么有预伏的计划去杀死两个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的嬷嬷吗?这让狄梦璐怎么相信。
“阿皇不害怕。”小皇子还扒在自己的腿上,抬起像是佛像前金童子一样精致可爱的小脸:“阿黄为什么要害怕?”
狄梦璐看着袭圣杰固执向他伸出两只小短手,看着他大眼睛里殷切的目光,脑海里一阵一阵发蒙,一个完整的想法都冒不出来,袭圣杰精亮的眼睛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颤颤巍巍自己站立起来。
仍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皇嫂忘了吗?黄嫂救下阿黄的那天,翊澜殿上下83宫人全部杖毙,就在那一堵黄墙之下。”
狄梦璐瞪了瞪眼睛嗓子干涸的厉害,小皇子继续说:“皇嫂离开的这两年,可知道有多少心肠歹毒想致本皇子与死地的人从翊澜殿给抬出去?”
“不过是两具尸体,不是她们躺在这里就是本皇子躺在这里。皇嫂认为阿黄为什么要害怕?”小皇子的大眼神真是清亮,小小的年纪里面的悲伤与嘲讽像是锐利的刺,突然袭圣杰偏过头,提高了音量喝道:“还不把人扔出去,难道要本皇子亲自动手吗?”
所有的奴才被小皇子突然的厉喝声吓到,瑟缩的虽然不敢靠近两具烧的炭黑的尸体,但是也不得不利落起来,很快两具尸体就被捡抬了出去。
狄梦璐无言以对,愣了半饷,才艰难的说:“阿黄,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你认为死人或是杀人,是一件理所当然不需要思考的事,你还那么小,你看到的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狄梦璐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如果自己不是那么义无反顾的离开王城,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能够想一想幼小的皇子,她不是不知道这个皇宫有多险恶……说起来自己也没有资格教育阿黄,我们总是在想时间还有很多,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往往回过头来却发现有些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想要补偿的时候才会发现已经回不去了,所以狄梦璐站在充满死亡气息几乎让她窒息的祭堂中不知所措。
“可是……”狄梦璐觉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阿黄拉了拉狄梦璐的衣角,小脑袋趴在狄梦璐的腿上轻轻说道:“阿黄永远不会伤害呐呐。”
狄梦璐的心一下被重重撞了一下,忍不住一把把小皇子抱了起来,一被抱到了怀中小皇子就紧紧的抱着狄梦璐的脖子,把整个小身体都帖到狄梦璐的怀里。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仁慈,狄梦璐自己也是,人的一生并不能博爱的伟大,作为一个幸福的人,只对自己重要的人认真。袭圣杰不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没有关系,他太早得接受了宫闱的黑暗也没有关系,只要他还想要靠近自己,那么自己就会带领他走回孩子应该走得道路,她啊,再也不会放任阿黄一个人去面对,她要阿黄的生命中只有阳光!
这一天阿黄就像是壁虎一样扒在狄梦璐身上,两具尸体被抬到凤凰台,皇后当然是要彻查,但所有守卫都显示根本没有其他人进入祭堂,而亲了仵作勘察现场也查不出半点痕迹,只能得出两位嬷嬷应该是在擦拭烛台之时,因为困倦相拥而睡,不慎将烛油倒在身上,引火烧身而死。
小皇子在听到引火烧身时,漂亮的小脸又露出微笑的神色,在狄梦璐的怀里静静的看着皇后,皇后本是苍白的容颜看到小皇子那一瞬间的微笑时,身体重重的顿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小皇子就抽噎着鼻子跟皇上要求,自己宫里死了两个外人,他特别害怕,求着父皇让他这段时间暂时住在信王府。
皇帝稍微一犹豫,目光看向裘晟睿。
小皇子就抱着狄梦璐亲了一口,说皇嫂已经同意了,皇兄都是听皇嫂的,大不了晚上不缠着皇嫂睡。小家伙把话说道这份上,裘晟睿也没有办法,只好捏了捏小皇子的脸,警告他说,早上也不许太早来吵皇嫂!
兄弟俩煞有其事的讨价还价,似乎与普通世家的兄弟无异,狄梦璐快羞红了脸,这一大一小的家伙却若无其事,这样不拿分寸的谈判,皇帝却显得很开心,假嗔了阿黄两句,脸上竟然是笑容更多,皇帝会觉得这样琐碎而温馨的兄弟亲情……是皇宫宅院里太过稀缺的吧。
所以,皇后损失了两个得力的嬷嬷,可是皇帝倒是笑面孔居多,本来在皇帝的眼里,奴才不过是工具,跟随多年不过趁手了一点,再挑两个周全稳重的嬷嬷到皇后宫中,这件事也就算了解了。皇后看皇帝这种态度,也只能作罢。
时隔一年半,小皇子又跟着狄梦璐回到了信王府,小皇子已经完全不像是上一次一样扔在摇床里,小家伙的破坏程度就局限与摇床之内。
一个上午的时间,小皇子就掀丫鬟裙子,拽布丁尾巴,还把纪文的脑袋抱着到处跑,急的司徒蓝灵团团转,但就算是蓝灵来着边陲昔阳,也知道小皇子金枝玉叶是金贵中的金贵,打不得碰不得,少了指甲王城都要颤三颤的宝贝疙瘩。
于是,跑来向狄梦璐告状的人比向也裘晟睿的汇报公务的还多!并且跑到狄梦璐面前的简直跨越年纪跟物种!丫鬟小厮还有丧尸就不提了,还有隔壁王大爷被拔秃毛的鸽子,对门张员外被吓出抑郁症再也不出声的鹦鹉,还有斜对面那个李公子的龙鱼,对了他那两条金龙再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烤成了鱼肉串了!
每次狄梦璐找小皇子谈话,阿黄总是一副“我不知道啊又没人教过我”的坦然,狄梦璐再发火,他就一副“因为最重要的一年你不在所以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控诉!
于是狄梦璐为了平息各种非议,并且补偿小皇子长歪的心灵,狄梦璐准备带小皇子逛街!
给小皇子换下小黄袍,像是现在街上最流行的孩子装扮起来,给他带上墨绿的少爷帽,对开襟织毛小短袄,腰间还配上顶好的白玉坠子,小皇子本来粉雕玉琢白皙如玉,这样一装扮简直帅萌可爱的心都要融化,就算上一刻还给小家伙欺负的气不打一处来的丫鬟小厮们看到了,也是一阵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