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方向的光芒越发临近,流光森林的暗沉被驱散,逐渐大亮。
天低云重,沉厚的乌云向地面逼仄而来,直冲云霄的光柱穿透阴暗,光与影的交织中,四个高大的人影愈发清晰,长发飞扬,衣袍猎猎作响,手里持着神器,一步一步朝流光森林逼近。
寂川终于皱了一下眉头。
算算时间,九幽也应该到了,但却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风沙尘土被狂风卷起,还有漫天树叶青草,不断撞在结界上面……
叶倾紧握着归元剑,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再往后退。寂川瞥了她一眼,任由她刀剑相向,“阿倾,这该不会就是你们的计谋吧?里应外合?”
“可以这么算吧。”叶倾猛地一扬剑,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下来,饕餮张牙舞爪的欢迎随着她的动作,猛地向前方的雪白身影扑了过去。
啸行发出一声怒吼:“寂川——!!”
寂川一动也没动,只是随意的一挥袖子,饕餮幻影就撞在透明的结界上,霎时如同千万斤重锤咂下,连带着叶倾接连往后倒退了几十丈的,她将剑狠狠钉入地面,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一口血哽在喉头,她生生忍了下去,擦了下嘴角溢出的血渍。
四个人影又近了一些,与之同时,原本笼罩着整片森林的结界不断缩小,定格在了方圆几十丈的大小。
“见过至高神。”就算在这个时候,思召也没有忘记该有的礼仪。
他的话音刚落,红莲就忍不住哇哇大叫,立刻大声指责道:“你这老匹夫,有毛病是不是?他都要灭三界了,还什么至高神!”
陆离的嘴角也是抽搐了一下,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叶倾身上时,再次降到了冰点。
寂川神色平静,问道:“思召,这就是你对我的交代?”
“至高神,三界不能灭,这一点恕我无法苟同。”思召慢慢垂下眼眸,神力往伏魔令奔涌而去,汇集的光芒愈发明亮,漩涡般的神威压迫四周,将地皮掀起,似乎要将那虚空撕裂。
寂川的目光扫过几人,依然无动于衷:“你们以为,这样就行?”
清寒冷道:“小看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哦?”
寂川挑了挑眉,依然高高在上,他将这一切看成一次打闹,并没有放在眼里。
另一边,叶倾将灵酒瓶一扔,再次举起归元剑。
啸行语气沉重,传音给他:“我的力量还没恢复,最多能发出三次攻击。”
叶倾微微颔首。
这时,陆离、红莲、清寒和思召四人同时动了,三界之力在他们手中汇集完毕,扬手之间,神奇齐刷刷向中间的寂川劈来。
寂川微微抬起手,四道迅猛的光柱犹如落入深海中,在海水的阻碍之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中间倾斜而下。四个人脸上沁出了冷汗,只能紧紧握住神器,不断往里面灌入神力。
与之同时,瞅到机会的叶倾,再一次挥剑向寂川的后背冲了过去,滔天的黑色火焰蔓延开来,又在上面开了多多红色莲花,冲天的灼热之气刹那间弥漫开来,脚底下的花草瞬间化为乌有。
寂川没有回头,一道光向叶倾劈了过去,风驰电掣,快得只剩下虚幻的残影。
叶倾本来就不是想偷袭他,只是做了一个扰乱他假动作而已,在那道光袭来的前一刻,她立刻瞬移躲开,而那挥起的归元剑恰好落在了结界上。
结界不曾被撼动。
叶倾抬手又是一剑。
啸行传音说道:“我们分开来,归元剑毕竟不是神剑了,你无法发挥全部力量。”
“可是你……”
她有些担心,啸行刚苏醒没多久。
“我虽然沉睡,也一直在蓄力,虽然我只能单独发出两次攻击,却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啸行的声音沉稳而冷静,“相信我,为了对付寂川,我将不遗余力!”最后几个字,虽然是平静说出的,但谁也不会怀疑他要将寂川碎尸万段的决心。
“好。”叶倾点点头,嘱咐道:“最后一击,要看准时机。”
啸行默了一瞬,突地想起了什么,问道:“还会有更好的时机吗?”
叶倾的眉心焦虑地皱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答:“说实话,我心里也没什么底。”
这一次神魔大战的转机,最大的转机,就在九幽身上。
但不仅是她,就连此时战局中的另外四个人也没几分信心,只是因为,他们的原计划是她来掌控恒灭鼎,没想到事出突然,被寂川提前察觉,将她禁锢在了结界中。
之前的豪言壮语说了那么多,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也是她给自己的建立的信心。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的计划被打乱了,后来的应对虽然成2功了,也差强人意。
“寂川也没有把握。”
寂川看起来云淡风轻,神色之间也没什么变化,但她注意到,在他看到四人临近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说明,他意识到他对九幽的掌控,并没有那么牢靠。
“而且,”她说:“我们是并肩作战,寂川孤身一人。”
光影交织,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昧,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抬起往前用力一推,神火随之而起,霎时燎原,浩瀚猛烈地燃烧着结界。随着她的动作,啸行也动了,与她同时攻击结界。
只要结界一破,他们的胜算就再多一分。
天与地的交界处,出现了一片黑影,蔓延了整条地平线,不断向流光森林移动而来。
叶倾抬眼望去,那一刻心跳都漏了一拍。
就算看不清脸,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九幽走在最前面,背着巨大的灭日弓,长袍猎猎作响,化作一道如烟如雾的残影,每一次迈步都是一个瞬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流光森林周围。他的身后,数万魔兵黑压压的一片,与之同时,天界天兵也从另一边赶来,白色铠甲仿若银光耀眼。
“九幽!”叶倾看到他的刹那双眼湿润。
寂川微微挑眉,那双色泽浅淡疏离的瞳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丝愕然之色。他按住一边阔袖,伸出手掌来,一团光晕在掌心氤氲拉扯。
叶倾眸光一凝,瞬间认出那是九幽的一魄,顿时变了脸色。
她的掌心汗湿,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慌忙去看九幽的情况,把后背暴露给了寂川。啸行担忧道:“叶倾!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叶倾慌忙稳定下心神,将吴月短剑握在手中,阵阵寒凉传来,心底的急躁也平息了。
“听我指令。”寂川微微一笑,“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杀了他们。”
九幽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他的脸色、颈脖、双手都透着一股子冷冰冰的白色,就好像是从冰水中捞起来的一样。
他的双眼,时而有神采时而呆滞,因为隐忍和手上青筋暴起。
他试图挣脱寂川的控制。
“至高神,你就不好奇我为何来晚了吗?”九幽的声音犹如从齿缝里挤出来。
“那个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没办法脱离我的掌控。”
寂川的神色相当平静。
最后一次看那虚空画面时,他已经察觉到不对了——那根本不是正在发生的画面,而是九幽想要让他看到的一个幻境而已。
他不知何时,跟思召等人通了气,联起手来对付他。
不过没关系。
“九幽?”叶倾一边攻击着结界,一边留意着九幽的情况。
九幽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微微颤抖着,神智就在涣散的边缘。从这次神魔大战开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寂川,以至于他不知道寂川的近距离操控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他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却在露面的那一刻险些神智崩溃,此时也只是堪堪抵抗住,满身冷汗、无力,虚弱感阵阵袭来。
魔军和天兵同时向结界进攻。
少顷,九幽也动了,他缓缓伸手拉开了灭日弓的弓弦。
寂川手指一握,九幽隐忍之色更甚,突地一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九幽!你有没有事?”叶倾惊慌不已,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结界却阻拦在跟前,她紧紧咬着唇,拼命忍住眼中奔涌而出的泪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呜咽,死命地去破坏结界。
“坚持住!”思召见情况不对,立刻出言提醒。
东南西北四个人紧紧握着神器,不断往中间倾斜。与之同时,寂川脚底下的风如漩涡般四散开来,将周围的魔军天兵冲击的东倒西歪,他负着一只手,一只手掌控制着九幽的一魂,无形的气流朝天空奔涌而去,开始冲击那四道光柱。
光柱的最顶端,本来都快倾斜道一起了,被这一冲击立刻开始乱颤。
“怎么、怎么会……”红莲双眼血红,紧紧咬着牙齿。他们用尽全力的一击从开始就受尽了阻碍,本以为至少牵制住了寂川,没想到他在控制九幽的同时,还能有余力来做出反击。
“不可能……”清寒睁大了双眼,亦是难以置信。
寂川神色淡然,睨向众人的目光,一如既往高高在上,仿若在俯视脚底下的蝼蚁。
他们要做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难,而这已经倾尽了三界之力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
“不,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叶倾突地大声说道,“如果他稳操胜券,只需要拖着我们就行了,而不是这样急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