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方战事起到如今,也将将三四日的时间,这安平王却是这么快就回到了京都,这主意原本就是她出的,卫如蔓势必要去见见安平王,顺便安排一下他的住处。
大隐隐于世,虽然安平王如今回到京都,就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卫如蔓却并不担忧,便是谁也没想到,偌大的大楚安平王不去,偏偏要居在京都吧?况且,之前安平王的局,便是当今圣上也是难以猜测出,更别说特意寻找了。
得月楼,卫如蔓刚一迈入,便瞧见神色黯然一直喝着闷酒的赵泓钰,也不知他在此处是喝了多少酒,酒桌上却是摆满了酒瓶子,瞧的卫如蔓的脑皮都有些酥麻,示意一眼,素雨当即上前:“高阳王,可莫要再喝了。”
赵泓钰深深的看了一眼卫如蔓,苦笑一声,嘴中全是苦涩:“哼,常听人言,借酒消愁,本王今日心中甚是难受,怎么,难道不能喝酒么?”今日乍一听闻卫如蔓被赐婚的消息,赵泓钰整个人就怔住了,良久之后却是狠狠的拍打起自己的脑子来。
之前京都中卫如蔓帮助那些乞儿的事情圣上早已知晓,而且凭借他对圣上的了解,自然知道圣上对卫如蔓早有安排,他左右不了圣上,却也不敢去求娶,如今却只能被动的接受这消息。
呵呵,九皇子?九皇子虽然聪颖,却一直沉醉在诗书中,成日里只顾着风花雪月,如何能当得起那位子?
还有卫如蔓,这般聪慧绝伦的女子,为何却是他人的 ?
此番在得月楼中见到卫如蔓,赵泓钰却是越发觉得苦涩了,若是卫如蔓对自己也有此心意,岂不是那道圣旨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孤身一人的高阳王殿下,自然是不敢反抗圣上的,是以现下的赵泓钰居然内心隐隐有个期盼,期盼卫如蔓心悦的并不是自己,这样也省的两人伤心。
素雨见赵泓钰还在往酒杯中倒酒,劈手夺了过去,也不顾尊卑礼仪,当下出声:“高阳王殿下怕是喝醉了,你们赶紧将人带回府,可莫要再让他喝酒了。”
站在赵泓钰身后的小厮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希望带殿下回府的,只是眼前这说话的只是一个小丫鬟,他们能听吗?
“哎,酒若能消愁,这世间如何有这般求而不得苦苦挣扎之人?高阳王殿下可莫要再纠结了,怕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卫如蔓毕竟将赵泓钰看成是朋友,此番见他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过问是何原因,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能明说,只能暗暗劝着。
赵泓钰虽是醉酒,意识却是清醒的,呆呆的看着卫如蔓,似乎想从她的眼眸中看出几分端倪来,然而也不知是醉酒视线模糊还是怎么的,他见到的依旧是那个一派淡然的,不动声色的卫如蔓,顿时心中苦笑几分。
怕是这段感情,便是要就此夭折了吧?
自嘲的笑笑,赵泓钰却是按着桌子颤巍巍的起身,身后两个小厮连忙上前扶住他,就听他冷冷道:“回府。”
刘掌柜可算送走了这一尊瘟神,当下连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赶忙上前,问着卫如蔓:“卫小姐可还是要夏夜阁?”
卫如蔓颔首,接着在众人议论纷纷中上楼。
得月楼的二楼今日颇为清净,一路上去卫如蔓却是没见到任何人影,刘掌柜见她稀奇,解释着:“卫小姐,今日二楼是被包下了。若非小姐早已定下这夏夜阁,怕是今日你也不能上来。”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卫如蔓点点头,待众人见到她
“真是大手笔。”不明真相的素雨感慨了一声,卫如蔓却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可不是吗?这里头如今坐的人可不能轻易示人的,清空这二楼自是当然。
夏夜阁外,刘掌柜弓着身,恭敬的朝里头道:“顾老爷,是卫三小姐来了。”
里面一顿,然后是爽朗的一笑:“让她进来吧。”
卫如蔓示意素雨在外等候,这才打开门进去,却是转身便将门关上了,对着那独坐在紧闭的窗边,安静品茶的中年人便是盈盈施了一礼:“小女见过顾老爷。”
“哈哈,你倒是有趣,真没想到啊……”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感慨来,然后是喟然长叹,良久才用复杂的神色望着卫如蔓,道,“老夫这条命,却是卫小姐救了的,卫小姐真可谓是心思通透。”
卫如蔓施施然走到桌边,一派淡然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朝安平王浅笑:“顾老爷如今平安脱险,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只是如今小女琐事缠身,怕是不能相祝了,权且用这杯茶代替吧。”
说完,卫如蔓一杯喝干了那茶水,又笑着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来,缓缓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顾老爷应该明白,当今圣上是个明白人,只要顾老爷安心做个不问世事的闲老爷,便是以后被发现了未尝会追究,只是人心难测,不可不防。这一物,还请顾老爷时常带着,以免万一。”
安平王诧异接过包裹打开,当取出那薄薄的一片面具时,顿时惊愕万分,诧异的看着卫如蔓,当下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只是长长的感慨了一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从吃药假死到现在回京假扮旁人,这卫府的三小姐居然从头到尾都安排的纹丝合缝,一环扣一环,这般大的事竟是一点风声都不露,面对他还能如此平静的谈话,此女若是为男儿,翻手可颠覆大楚啊!
安平王内心震撼莫名,卫如蔓却是缓缓起身:“小女这便告辞了,后续的事情刘掌柜自会安排。”
等到安平王来到一处新修缮的小院中,瞧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小童,再观察到一整间书的时候,整个人便呆住了。
一旁陪同的刘掌柜弓着身解释:“这院子卫三小姐十几日前买下的,京都人人皆知,卫三小姐是为了那些乞儿建造的,如今老爷身处在这处院落中,作为卫三小姐聘请的教书先生,怕是旁人也不会多过问的。”
说话间,刘掌柜却是将顾老爷引到那书房中,瞧着那一屋子的书,道:“这些藏书都是卫小姐收集的,怕是有许多是她的私藏。”
安平王微微颔首,这般年纪却能读的下这么多书的女子的确是少见,也难怪修儿会这般看重于她了。正想着,刘掌柜却是将门微微阖上,手在书桌上的灯台微微转动,书房的一角当下露出一个洞口。
“老爷,这边请。”
安平王现下已是见怪不怪,然而钻入其中,却见刘掌柜不往洞口走,却是一把推开看着是一堵墙的所在,当下惊愕万分。
等进了一间石室,刘掌柜这才解释:“卫三小姐说了,这是障眼法,若是老爷真当出现危险,便是这间石室也能保老爷安全。”
且说卫府这边,卫如蔓一下车,便朝赶车的小厮打了个眼色,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拉着素雨进府,却不是往柔云院中走,而是赶去了静思阁。
静思阁内,老夫人一整日都在烧香祭拜祖先,圣上赐婚此事简直是卫家前所未有的荣耀,老夫人自然得告知祖先。闻听卫如蔓来了,她也才堪堪祭拜完毕,一脸笑意的回去,笑着扶起卫如蔓:“蔓儿啊,可是听说圣上赐婚的事情了?”
卫如蔓颔首:“蔓儿在宁府时便已听说了,祖母,看您心情颇好。”
“是啊。”老夫人一点都不掩饰,“若是蔓儿以后能母仪天下,祖母便也能含笑九泉了。”
“祖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到时候蔓儿可还要好好孝敬祖母呢,以后切莫再说这话了。”卫如蔓佯装恼怒的神情,当下让老夫人连连点头。
顿了一下,卫如蔓这才开口:“祖母,今日蔓儿去宁府时,一时没忍住,将大哥的事情说与舅舅们听了。”
老夫人便是一怔。
“祖母,蔓儿心中至今还是存疑的,蔓儿不信大哥真的离世,还请舅舅帮蔓儿寻大哥。”说到这里,低着脑袋的卫如蔓缓缓抬起头,眼圈中泪花闪耀,瞧的老夫人便是一阵不忍,她这才哽咽着道,“祖母,蔓儿自作主张,还请祖母责罚。”
“哎,你这孩子。”便是老夫人心中再不满卫如蔓将卫家的事情说出去,此刻也不认苛责,“又不是什么大事,蔓儿又何须自责?荣儿的事情若是你心中还存疑,便是叫你舅舅查清楚也罢,也好叫你死了心。祖母啊,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说话间,老夫人又是唏嘘了几声,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睛。
“祖母,等蔓儿确定了事实,一定不会再纠结这事情了,还请祖母别伤心,可莫要再伤了身子,那蔓儿可会昼夜难安的。”
老夫人当下拉着她的手轻拍了两下,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卫如蔓推说要回去准备东西,老夫人还以为她是要开始准备嫁妆了呢,当下连连点头,还让阿紫去库房取了好几匹大红的布匹来,叫卫如蔓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回到柔云院中,卫如蔓才刚在书桌前坐了一阵子,外头小厮便是进来了,躬身朝卫如蔓行了一礼,这才道:“小姐,事情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办了,怕是今晚过后,京都中人都会得知了这消息。”
卫如蔓颔首:“可是将消息散布到回京的商队中了?”
那小厮点头,卫如蔓让素雨赏了他一两银子,打发了他出去,这才靠着窗户边上发呆。
京都大雪几日,是该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