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竟然真的想杀人？
遍布在大厅数以百计的修真者、异能人士们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难以置信，又都十分无语。
他们拥有敏锐于凡人几十倍的感知力，这种感知也包括情绪上的变化，所以这些修炼过的人感受得十分清晰，林立身上散发着的是不掺水分的杀意。
杀气可以作假，有可能只是震慑对手，杀意骗不了人，因为只有动了杀念，才可能有杀意。
“疯了吗？”
某个角落人群外围，一名修士供奉震惊不已。
旁边他负责保护的富家子弟低声询问：“齐老，他杀了这个人后果真的很严重吗？那兄弟可是化神后期的高手啊！”
脚下所站的高度，决定了眼界所看到的层次，在富家子弟眼里，化神期便是高到能让人望断脖子的高人了。
旁边中年模样的修士供奉神情肃穆，还有几分敬畏，说道：“此子是真的年轻，满打满算二十出头，化神后期的修为的确了不起，怕是比龙虎山的周寒衣天赋还要高，很吓人。但少爷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懂潜影宗代表的是啥。”
“比龙虎山还厉害？”富家子弟问道。
中年修士不置可否，道：“很多年没见到潜影宗的人了，摸不透深浅，我只知道，论中流砥柱的力量，潜影宗可能不比三大祖庭高到哪儿去，可是那个宗门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基本八九不离十，里头能有活了超过两千年的怪物。”
富家子弟眼神几番变幻，语气不由飘忽：“你们修道之人，真能长生不老？”
中年修士沉着脸，继续看向人群的焦点处，并不作答，毕竟这是个他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华夏修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所有人眼睛望着的目标都是长生不老，可却没有人知道，修真的尽头，是否真的就是与天地同寿。但无论那个答案究竟是肯定还是否定，增寿百载千载是可以用眼睛看到的事实。
两千年，就是头猪也能成长为极其强大的猪妖了，更何况，能活两千年的修士，本身就是惊才绝艳之辈。潜影宗那些久经岁月的老祖宗，恐怖程度，根本是中年修士不敢想象的。
眼下他只想继续往下看，看林立最后将如何行事，会迎难而上还是忍一口气明哲保身？
中年修士其实动了怜悯心肠，不愿见林立这等千百年难遇的天才，为了逞一时之气能而陨落夭折，可他又能预见，即便开口劝阻，大概少年人也听不进去。
……
人群中的另一方，青云见心与白紫芫两双美色各异的眸子对视片刻，前者从后者眼中看到一片漠然，后者从前者眼中看到一片淡然。
“什么时候突破的，藏得这么好。”青云见心笑容一如既往的素雅恬淡。
“等下问问他就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去劝他收手么？得罪潜影宗，他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白紫芫说道。
青云见心似乎从话里嗅到一股不太正常的气息，无法清楚定义，便反问道：“白姑娘为何不去劝呢？说起来，你们的关系更亲近才是。”
青丘小公主微微扬起眸子，眼中荡漾着皇族与生俱来的骄傲，道：“我没有干预他做决定的习惯，路已经很难走了，再多些坎坷，不碍事的。”
青云见心莞尔道：“白姑娘的格局大气，见心钦佩，比之许多男儿还要多几分大无畏。见心没有姑娘的格局，更喜欢在细节上小气地权衡利弊。”
白紫芫心间飘过一抹讶异：“你权衡的结果，林立得罪潜影宗也无所谓？”
青云见心沉吟道：“嗯~还没想到那么远，只是觉得，林立如果很生气，生气到非要杀生才能换取道心安宁的话，那这位老爷爷，不是不可以杀。”
白紫芫将眼神从长桌方向抽离，凝视身畔巧笑倩兮的佳人，两秒，认真道：“林立总是无意间夸你聪明，看来，你真的很聪明。”
青云见心鼻翼微动，微笑的弧度更婉约几分，当是回应。
长桌方向，白袍老者已经跟林立动手了，或者说被林立动手了，整个人躺在桌子上，一顿饱饱的胖揍之后，脸部肿成了猪头。
一众旁观的修真者看得直心惊肉跳，这哪是打人？分明是把隐世宗门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你这个疯子！”
白袍老者变成了灰袍老者，身上满是林立的鞋底印，落魄又狼狈。相比肉身上所受的凌虐，他更惊恐于林立的战力，前所未见的彪悍。
本以为，凭着潜影宗诡异特殊的影流秘术，即使斗不过，总归能斡旋百十来个回合才落入下风，然而现实居然残酷到如此地步，他的秘法尚且来不及施展，便被林立鬼魅一般的速度近身，然后用更诡异的方法，封住了他的丹田和周身经络，直接被按在桌子上抽耳光。
潜影宗的名号，比他想象中不好使太多。
“你当真不怕承受潜影宗的怒火！？”
啪！
林立毫不顾忌地又一巴掌扇下去：“怒你妈。”
死寂！
与所谓的寂静仅仅一个字的差别，就是勃天盛酒店大厅此时的氛围。那一道巴掌并不响亮，却回荡在几乎每个人的心头，经久不息。
林立的举动，是否意味着彻底无视潜影宗？——旁观者心中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揣摩。
疯了？
林立自然没疯，脑子清醒得很，深知初来乍到就木秀于林的捷径是什么，所以他如此做了，踩着此间最强者上位，立威，且让注视着此处的那几位老人的眼睛，一瞬间聚焦于自己。至于那毫不掺假的杀意自然也是真的，因为白袍老者出现的时候，也对他流露了真真切切的杀意。
欲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个道理放到星域之外非常适用，回归域内，同样颠扑不破。
寒气凛冽时分，一柄小巧的黑刀悄然握于林立掌心，悦耳一声嗡鸣，刀尖扎进老者颈部，右侧，精准无比穿透皮肉，紧紧贴着搏动的大血管，一点间隔没有。
“前辈打算隐匿到几时？”
众人以为林立终究不敢手刃隐世大宗门之人，林立洪亮的询问荡散在空旷的厅室。
在外面神识毕竟受气息驳杂所影响，等到了里面，很多极其微妙的东西，便清晰了许多，也震撼了许多。
一人自人群中走出，中年模样、中等体型、中长头发，中级相貌，并无鹤立鸡群之感，十分中庸。他穿着灰色西装，指间夹着跟没点燃的雪茄，十足的世俗商人形象。
“小友天资难得一觅，想必就是离阳先生日前所收的高徒。”
中年人笑容合度地说话，不惊讶自己的存在被人察觉，因为本来就没有掩饰得太刻意。
偌大个厅室内又是一阵轩然大波，离阳二字在修真界名气很大，近百年内象征着天师府养丹庐一脉，那么光头少年的身份，便不必多猜呼之欲出了。
林立不否认也不承认，问道：“潜影宗的叛徒，前辈带回去也难逃个死，今日我若杀了，有越俎代庖之嫌，却顺了我的心。”
“听说潜影宗对修真的人都有一万分的神秘，他从哪知道，这老大爷是个叛徒？”楚濂好奇的目光转到了同桌的莫云天那里。
名义上两人都为世俗中的膏粱子弟，自己不知缘由，照理说莫云天也不该清楚，可他就是觉得能问出点东西，姑且抱着一试的心态开口。
莫云天始终噙着几分意味难明的古怪表情，似笑非笑，道：“你既然都知道潜影宗很神秘，那人的叛徒身份还难猜么？”
楚濂收回眼神，自以为不算迟钝的脑筋转动几圈，觉得自己可能猜明白了。
神秘往往能与低调划上等号，或者，低调到极致便成了神秘。高级的世俗家族已经能隐隐触碰到修真界，多数人终生都只听闻过潜影宗的名号，而从未有这个宗门相关的轶事传闻入耳，这个宗门大概是不理世事的。
白袍老人站出来替那个地中海发型的凡人撑腰，显然还打算参与这场峰会的重头戏码，并且高调叫出宗门的名头唬人，种种举止，都与潜影宗固有的神秘做派大相径庭。
“自从汉高祖偶然窃走大泽山二百一十年气运，潜影宗便闭锁山门至今，自成一方天地，从不插手凡人与修真界的纠葛纷争，外界和平也好战乱也罢，乃至妖族越界大举侵犯，只要这颗星球尚还安稳，潜影宗便不入世。这是宗内诸子百家共同订下的盟约，谁都不能破。”样样适中到连笑容尺度都适中的中年人，用中等高度的音量说道，转而看着被林立摁在桌上暴打的老者：
“这位是公输家一个不得志的长老，喜欢热闹不喜欢平静，整个公输家的传人大抵如此，终归是耐不住寂寞偷跑出来了，小友的说法或许没错，叛徒的名称冠在他头上，并非不可以。我此行的任务，就是找到他带他回大泽山，可能要接受诸多刑罚以儆效尤，最后也的确难逃一死，不过这是潜影宗自家的事，小友代劳虽然结果一样，但……”
“毕竟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