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唐芯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一刻,她真有点儿想念远在盛京的某只。
要是有他在,随随便便下一道圣旨,别说是下雨天,就是下冰雹,照样能坐满整个酒楼。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唐芯立马甩头,“我靠的是真本事,才不需要借住外力呢。”
她就像在和谁斗气一样,重新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静等。
雨水冲洗着卫城的街道,淅淅沥沥的青石板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抹素白如仙的修长身影。
绣着银边的靴子轻踩过地面,落脚无声,微风拂面而过,衣诀在风中肆意飘舞,那人撑着一柄油伞,踏水而来,身不染尘,宛如闲庭信步一般。
轻浅的步伐在长桌处顿住。
“客官,您快请坐,我们这儿今天推出了新的菜品,通通免费。”唐芯只看见有人停下,顾不上打量,一下子蹦起身,殷勤地擦着凳子,邀请他入席。
男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屋檐下,遮挡住身影的油伞刷地合上,露出了那张俊朗非凡的面庞。
三千青丝以一支银簪轻轻挽起,色泽极淡,透着细细的灰,月牙白的衣领裹住了他纤细的脖颈,肌肤细致,宛如美瓷。
握着伞柄的手指,白皙且修长,仿似透明。
唐芯扫了一眼,立马将自个儿的手藏进袖子,莫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帮你把伞放里边去吧。”她没太在意心头的异样,噙着狗腿的笑,从男子身后来到他身前。
男子缓缓抬手。
接过伞,她这才抬头:“您先坐……”
卧槽!卧槽!卧槽!这特么是哪来跑来的美男?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满目惊艳。
她原本以为在宫里见惯了帅哥,冷的、妖的、阴的,哪怕宫外的男人再俊,也不会再帅到哪儿去。
可事实,却又一次打了她的脸。
眼前这男人美得甚至有些不太真实,轮廓精湛,每一笔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出的,朱唇微淡,鼻梁高挺,酷似冠玉,眉心缀着一点朱砂痣,色泽却轻如粉色,神态间似藏有无数哀愁,只一眼,足以令世间女子为之癫狂。
四目相对的瞬间,唐芯心脏一紧,是心疼,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心疼!
“你做的?”晃神不过刹那,男子已撩开衣摆,坐了下来。
近乎飘渺的嗓音,充满了诱人的磁性,唐芯骨头一酥,差点就软到了地上。
她赶紧撑住桌子,稳了稳心神,撇开头,不敢看他。
这么个绝世美男看多了,她怕自己会干坏事啊!
“……嗯啊,都是我做的。”
“你竟也有此等厨艺。”不知是叹息还是缅怀的语气,让唐芯略感奇怪。
没等她琢磨明白,这人已拾起筷子,静静享用起来。
无需过多的动作,仅是单单坐于一处,便如一幅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的画卷。
淡淡的血腥味随风漫开。
男子持筷的收戛然一顿,黑眸轻转,一丝忧色不期然绕上眉梢。
她流血了……
“额!”唐芯后知后觉地捂住鼻子,用力擦了擦,“那什么,我早晨起来吃了两只乌骨鸡,这会儿有点上火。”
坚决不能承认,她是看美男看到流鼻血的!太丢脸了有木有?
男子怔了一下,淡色的唇轻轻上扬,笑得仿佛令这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呜!”唐芯闷叫一声,像是心口中拳似的,接连退了好几步。
妖孽啊,一笑倾城的妖孽啊!
“我去放伞。”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的血槽会见底!
头也不回地冲进大堂,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柜台台面上。
目送她仓皇逃走,男子眉心的朱砂似又淡了些许,左手微转,自袖中滑入手掌的娟帕,重新塞了回去。
“小唐,你咋啦?”老头儿忧心忡忡地扶住唐芯的胳膊,“咋回事?”
唐芯没敢说实话,讪笑道:“我就是忙着进来给你报信,咱们有客人到了。”
“真的?”罗伟也有些兴奋,扭头往门口张望,果不其然见到了临街坐着的那抹高贵身影,“还真有人。”
“当然咯,老板,你得相信事在人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一定会有所回报,”唐芯喘了口气,顺势劝话,“就算雨再大又怎么样?咱们靠的是手艺,只要饭菜做得好,再苦的天,也阻拦不住食客上门,这么点难关就让我们放弃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一反常态的严肃。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再失败一回吗?可咱们尽力了,即便三天后,酒楼被当铺收走,也不会留下遗憾,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罗伟并非是真的放弃了,而是在重重打击下,失去了信心,如今第一个客人的出现,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再被唐芯这么一说,斗志立马死灰复燃。
“哼,这些道理用得着你来告诉老夫?”他攥紧拳头,恶声恶气地说道。
“是是是,您老心如明镜,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就是故意给个机会,想考验考验我。”唐芯赶紧替他顺毛,连台阶也帮他找好了。
老头胀红了一张脸,炸毛道:“那你在这儿闲着作甚?出去接客!”
“我这就去,”唐芯没再刺激他,转头往门外走,刚出门,忍不住回头,冲着罗伟弱弱的说,“老板,咱们开的酒楼,不是青楼。”
回应她的,是罗伟气急败坏的怒吼:“滚!”
听听,听听,这小子说的是什么混帐话?
一溜烟逃出门,唐芯摇头晃脑地嘀咕起来:“哎,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上头。”
说完,她悠悠然整理一下衣裳,打算以最好的仪态,伺候食客,哪曾想,一扭头竟看见隔壁那张空桌坐满了三四个妙龄女子,且个个面露红光,眼露春色,正直勾勾盯着旁桌的美男。
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
唐芯甩甩头,挂着热情的笑脸迎了上去:“几位美人妹妹,你们是来试菜的吧?”
“嗯嗯。”众人齐声回答,可心思却全都扑在了那名白衣男子身上。
“桌上的菜你们可以随便吃,要是渴了,我们这儿还有茶水供应,美人妹妹们长相清丽脱俗,衣着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如试试我们推出的新花茶,”她顿了一下,伸手指向美男,低声说,“那位客官比几位先来,要的就是这种茶。”
“真的?”姑娘们眼睛一亮,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争前恐后的点要茶水。
唐芯回到厨房里,用昨天买的风干茉莉花,沏了两壶,一壶送给姑娘,另一壶,则免费供应给了那块会行走的‘活招牌’。
“兄弟,这茶不收你钱,雨还在下,你不妨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她笑容满面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态度分外亲近。
男子看了看肩头作祟的小手,唇瓣微翘,笑若春桃。
“呀!”一直紧盯着这方的姑娘,不由得羞红了脸。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唐芯有些无语,说好的矜持呢?就不怕把人吓走了?
她极其自然的收回手臂,揉揉额心:“城里的乡邻们一向热情,您多包涵啊。”
“我不介意。”男子并未分半点心神给旁桌的女人,好似有雾气环绕的眼眸,只倒影着她一人的剪影。
被人默默注视着,饶是唐芯也有点儿吃不消,赔笑两声,便去了女人堆,继续揽财。
“姑娘们,我们这儿有下午茶供应,种类很多,有珍珠丸子、桂花糕、糯米糕、油酥元宝……”
“给我们上一份。”
“因为新开张,为了回馈乡邻,今儿个在酒楼消费满十两银子的,都能在饭后,随意挑一份招牌菜打包回家,慢慢享用哦,那位头一名的客官,就点了好几样招牌菜,说是要拿回家去呢。”
“他点的什么菜?我也要!”
……
仗着有王牌在手,唐芯招揽了不少生意。
天空放晴,蜗居在家中的百姓纷纷来到街头,一见这边儿有热闹看,赶紧凑了过来,未出阁的姑娘,多是冲着赏人来的,而后来的男人们,则是来赏她们。
桌椅不够,罗伟卷着袖子临时又搭了五桌,酒楼外的空地,几乎都被罗家承包了,可闻讯而来的食客却是只多不少。
唐芯既要陪客,又要做厨师、小二,忙得脚不沾地。
“借过借过。”高举着盛满食物的托盘,从人堆里往外挤,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撞了她一下,身体一摇,托盘因惯性左倾。
糟了!
唐芯手忙脚乱地想要扶稳,可盘中的菜肴却如垂直洒落的瀑布,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滚烫的排骨汤飞溅开来,她连眨眼都没来得及,只见眼前白影忽闪,整个人就被带入了一个充满淡香的陌生怀抱。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意外中招的两名壮汉抖抖腿上的水渍,怒发冲冠地瞪向唐芯,“你这家伙,眼睛长在头顶上吗?没看见小爷在这儿?”
话刚落,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眼皮子底下摊开,掌心放着一锭闪闪发亮的金元宝。
“喝!”壮汉看傻了眼,哪还顾得上发火?
“可够?”白衣男子轻声问道,语气极轻。
壮汉美滋滋接过元宝,点头哈腰的说:“够了够了。”
不少围观者羡慕嫉妒恨地瞅着这人,早晓得被泼一下就有好处拿,他们刚才就该往上凑的。
“那个……”唐芯微微挣扎了,没能挣开他的手臂,“已经没事了,您能松开我吗?”
拜托!就算他长得惊为天人,她也不想被吃豆腐啊!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有一瞬的收紧,男子垂目凝视她,眼神里带着丝丝她看不懂的沉重。
“我还得照顾大家伙儿,”唐芯心慌地挪开眼,身体用力一扭,总算逃了出来,“刚才谢谢你啊,不过,我身上没多少银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你了,要不,你等上几天,酒楼里生意好了,我给老板说,求他给我分点提成,到时候,一分不少还你。”
“还?”眸中闪过一丝悔恨,他摇摇头,手指缓缓抬起,指尖拂过唐芯的耳垂,将那丝垂落的青丝别到耳后。
唐芯呆若木鸡,傻乎乎立在原地,有些回不了神。
“唐儿,你且记住了,你我之间,从来不需要还这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