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否认咯?
唐芯心里美得冒泡,傻里傻气的笑脸,似富有感染力一般,竟让沈濯日冷峭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他纵身跃上黑马的背部,双腿利落夹住马腹,在唐芯手下顽劣不堪的黑马,到了他这儿,乖得就像他的亲儿子。
“这马该不会是母的吧?”唐芯若有所思的猜测道。
勒缰的手微微一紧,寒眸隔空朝她看来。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匹马肯定是被您的英姿给迷住了,所以才会乖如白兔。”唐芯笑着解释,不忘往他身上贴金。
“是你技不如人。”哪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皇上,您好歹给奴才留点面子啊。”赤裸裸戳穿她,有意思么?唐芯满脸哀怨的嘀咕道。
寒眸轻闪,面子?怕也只有他,敢在御前说出这种话来了。
修长的双腿左右一蹬,黑马嘶鸣一声,迈着小碎步朝沙地前方的密林走去,速度不快,显然是有意顾忌唐芯这个初学者。
唐芯依样画葫芦,学着他的动作使唤云风。
传说中策马奔腾的畅快感觉,唐芯完全没有感应到,她只晓得自己被马鞍颠得屁股快裂成三瓣了!
沈濯日走走停停,余光始终注意着某人的动作,见她在马背上扭来扭去,不由有些好笑。
“皇上,想笑您就笑吧,别忍着,当心忍出病。”反正她今天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也不差这一次。
沈濯日弯了弯唇,终是没当面笑话她。
两人慢悠悠步入林子,阳光穿透密集的枝桠,洒落下一地斑驳的日光。
时而有白乎乎的兔子在草丛里窜梭。
唐芯一扫方才幽怨郁闷的神态,双眼放光的说:“兔子!兔子!”
她的肉啊!
“弓。”沈濯日勒缰停马,大手一摊,某女乐呵呵将马背上悬挂的纯金弓箭递了过去。
上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锋利的羽箭破空袭入草丛,活蹦乱跳的野兔‘蹬’的一声,被钉在了树桩上。
好帅啊!
唐芯激动得脸颊泛红,眼中红心闪烁,一颗小心肝更是怦怦直跳。
沈濯日冷峻的面庞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故作冷漠的说:“还不去拿?”
“是。”唐芯慢吞吞爬下马背,然后脚底抹油般一溜烟窜进了草丛里,握住箭柄用力一拔。
羽箭纹丝不动插在树干内,就连那只即将沦为盘中餐的兔子,也只是左右摇晃了一下。
妈蛋!她一个大活人居然连支羽箭都拔不出来?
“开什么玩笑!”她不信真有这么邪门。
双手交叠着再度覆上箭身。
我拔!我再拔!我使劲拔!
几片泛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慢悠悠从枝桠上落下来。
唐芯揉揉红彤彤的爪子,哭丧着脸,死命瞪着不听话的羽箭。
久等她未归的沈濯日沿路找来时,瞧见的就是一人一箭无声对持的画面。
淡色的唇瓣微微一翘,绕过她,缓缓蹲下身去。
“皇上,这箭扎得太牢了,不是那么好……拿……的……”尼玛,逗她玩呢?
唐芯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支与她抗衡许久,如今却乖乖躺在沈濯日掌心里的羽箭。
“明明我拔的时候,它一点也没动静啊。”真是够邪门的。
沈濯日随手将长箭扔到地上,漠然道:“或许它是雌性。”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皇上真爱说笑。”
箭也有雌雄之分?真当她读书少,好骗呢。
对此,沈濯日并未作声,见她坐在地上半天没起身,唇瓣一抿,伸手拎了一把。
他微凉的体温隔着胳膊上单薄的衣料传来,像是一股电流,席卷过四肢百骸。
唐芯身子一抖,忙蹲了下去,结结巴巴的说:“奴……奴才收拾兔子。”
深邃的黑眸在她粉扑扑的耳垂上扫过,却又蓦然顿住。
瞳孔狠狠缩动数下。
“难怪……”
“什么?”唐芯拔出兔子,擦了擦兔毛上的血迹,神色迷茫的朝他看来。
他的样子好像有些奇怪。
唐芯头顶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没等她弄清天子的心思,人已利落的转身走了。
“难道是我刚才那句话,惹他不高兴了?”可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拎着兔子重新爬上马背,唐芯仍没想明缘由。
往林子深处前进之时,她悄悄用余光观察沈濯日。
然并卵!
除了那一沉不变的面瘫脸,以及高深莫测的神态,别的,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啧,”装什么神秘啊!愁死人了。
她心烦意乱的扯着缰绳,连马背上挂着的兔肉,都难分散她的注意力。
纠结了半响,可当事人却俨然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冷漠样子,谁能忍?
“皇上,”唐芯抓牢缰绳,在两棵大树间停下,“奴才到底哪儿得罪您了?您就给奴才透透口风,奴才知道错在何处,也好改……”
“咻”
什么东西?
唐芯只觉左边耳廓一阵刺痛,抬手一抹,竟是一手的血。
“嘶——”云风吃痛的发出一声刺耳哀鸣,前蹄高高抬起,清明的双眼痛得泛起愤怒的猩红。
“喂!你别动啊。”她要摔下去了
唐芯慌忙想去抓缰绳,但云风却不安分的在原地猛蹿,剧烈的颠簸,让她根本无法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马缰霎时滑出掌心。
糟了。
惊呼声卡在了喉咙口,眼前天旋地转。
突然,后颈一疼,一道巨力猛地朝她袭来。
下坠的身体凌空飞起,涩涩的秋风中,传来的是让人心安的熟悉体香。
“砰”
后背撞上一堵肉墙,唐芯甩甩头,试图将那股眩晕感抛开。
“坐稳了。”暗哑的嗓音传入鼓膜,下一秒,她的身体被稳稳固在了两只手臂中央。
金鞭挥落,黑马嘶鸣着朝前狂奔。
“刷刷刷”
六道黑影从密林里窜出。
“保护皇上。”穿着一席夜行衣的修慈拔刀出鞘,与三名隐卫联手将六人拦截下来。
刀剑碰撞之声随风飘来。
唐芯吓得脸色惨白,那些人是杀手?
“皇……”一口凉风灌入口腔,堵住了她没说完的话语。
“噤声。”沈濯日皱眉命令道,只要穿过密林,到达围场与皇弟等人汇合,这些来路不明的杀手就奈何不了他。
“咳咳咳!”唐芯有些呼吸不顺,手指难受的扼住脖颈。
刚才那口风这会儿还卡在她的喉咙中,下不去出不来。
沈濯日分神看了她一眼,眉峰拢如山峦,片刻功夫,他便松开了持缰的右手,只以左手把控马速。
大手绕过她纤细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胸口。
“朕与你会安然离开此地,无需担心。”
唐芯总算喘过气,听到这话,砰砰直跳的心脏莫名平复了许多。
这些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铁定不是冲她来的,他这正主都有底气能平安脱险,她还怕什么呢?
嘴角一咧,明媚的笑靥晃花了沈濯日的眼。
“嗯!”她信他!
“坐稳了。”沈濯日阴郁的脸色有所转好,扶了扶她的身体,再度挥落金鞭。
黑马飞跃过密集的灌丛,往东面狂奔怒走。
这时,一声低不可闻的碎响突然从林子深处传来。
沈濯日耳廓一动,眸中寒芒乍现。
右手用力摁住唐芯的脑袋,身体一侧,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
“靠!”唐芯惊得爆了声粗口,“没完没了了是吧?”
吓死宝宝了。
若是没有冷面神救命的一摁,她绝对会被一箭爆头的,好险!
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唐芯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她刚想提醒沈濯日,前边还有埋伏,身下的黑马突然狂躁的叫了起来。
不好!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神态间浮现了相同的凝重。
马受惊失控了。
沈濯日冷着脸握紧缰绳,竭力想控制住黑马。
暗箭是从正前方射来的,那里必有伏兵,修慈等人至今未追上来,怕是被杀手拖住了,亦或是不敌群敌……
一抹痛色在他眸中闪过,转瞬间又被漆黑的眸色吞噬掉。
黑马左右摇晃着脖子,发狂一般跃入左侧光线昏暗的棕树林。
沈濯日牙关紧抿着,猛烈的抖动颠簸中,饶是他,也有几分受不住。
握缰的大手仍未松开,另一只手臂由始至终都横在唐芯身前,不让她被马儿甩出去。
寒风打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割肉。
后有伏兵,前路未知,环境又该死的恶劣。
眯着刺痛的眼睛,唐芯苦中作乐的想着,也许唯一的好处是身边有个浑身镶金的土豪没放弃她,独自逃命?
正当她天马行空乱想之际,黑马一头栽倒在地上。
马背上的两人全无防备,立时摔飞出去,抛出数丈远,沿着旁侧坡度陡峭的山坡,狠狠滚了下去。
速度快得唐芯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将她淹没。
‘咚’
坠落戛然而止。
她闷哼一声,真特么疼!
‘滴答’
带着少许温热的液体溅落到她的脸上。
唐芯吃力的撑开眼皮。
“皇……皇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张鬼斧神工的俊朗面庞上,遍布着斑斑血迹,左边额角一条撕裂的伤口正往外涌着血。
唐芯咬住牙根,忍着身上火辣辣的刺痛,想要坐起来,但腰间那只有力的大手,却限制了她的行动。
脸上一呆。
他一直护着她?
呆滞的目光朝上望去,看见的是一个高达近十米的山坡,坡上不断有碎石掉落下来,她复又看了看自己,除却手脚上有一道道被划破的伤痕,以及后背、双肩在撞击中留下的钝痛,再没有别的严重伤势。
至少比起沈濯日,情况不知要好多少倍。
“你不是皇上吗?干嘛不抛下我,一个人跑啊!”唐芯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又酸又甜又涩,难受极了。
沈濯日半个身子靠在坡下的大石上,听见她哭哭啼啼的声音,眼皮动了动,幽幽睁开,却被唐芯狼狈的形象惊住。
往日里唇红齿白的小家伙,这会儿衣衫凌乱,蓬头垢面,脸上挂着一团亮晶晶的水渍,与伤口渗出的血珠合二为一,滑稽得让他直想笑。
唐芯压根没想到他会忽然睁眼,趴在他胸前的身体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