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去妥妥地会和来人撞个正着。
唐芯慌忙躲进厨房,麻溜的把灶台上的罪证处理干净,掀开墙角的黑缸盖子,刚想跳进去,却在见到里边放的半缸米后,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勾肩搭背的厨子渐渐走近,在进门时,其中一名穿着灰色马褂的壮丁,挠挠头,奇怪的嘀咕:“你们谁把门带上了?”
“这种小事谁会记得?或许是顺手关上的吧。”一名壮丁满不在乎的笑道,推门进了屋子。
门开启的时候,左侧墙角的大水缸盖子,迅速合拢,只留下一条小缝。
三人边往灶台走,边继续聊着之前的话题。
“要不相信我的话,你们自个儿去街上看看,满大街到处都是京城来的官兵,我去买东西的时候,还被官差拽着问话呢。”
“知道是出了啥事儿不?”
“那些官差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换你,你敢多嘴去问?我猜啊,肯定是京城里丢了什么人,不是宫里的贵人,就是天牢里关押的犯人。”
……
唐芯各种胆战心惊,朝廷的搜捕队这么快就到了?他们会不会找到客栈来?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提早溜出城去!
她屏着呼吸,一个劲祈祷着,厨房里的厨子们能快点走开。
眼看日头越来越烈,厨房内进进出出的人却是以倍数增长,唐芯急出了一头大汗。
“你们几个加紧些,做好吃的马上送到堂子里去,今儿生意好得不行,那边已经忙不过来了。”本该在大堂里跑堂的小二,急吼吼来到厨房传话。
她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唐芯激动得有些呼吸急促。
没过多久,厨子们将刚出锅的菜肴装盘,三三两两走出厨房,等到米缸外没声儿了,唐芯一把掀开盖子,猛跳出来。
满屋子的菜香在空气里徘徊着,而她正欲向大门迈开的脚,就像受到了未知的禁锢,怎么也抬不起来。
脑子里做着天人交战。
人刚走不久,锅还没洗,也许里边留有干货!
可是,再不走,人就该回来了!
就算要走,也要先填饱肚子啊,不然,不就白蹲了这么久吗?
……
本能最终强行压倒理智,唐芯化身为出笼的饿虎猛地扑向灶台。
“本姑娘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儿!”夹着五花肉的筷子,尚未伸入嘴巴,眼角处,迅速飘过一道人影。
‘啪’
手腕被重重拍了一下,指头细微的颤动中,肉块顺势掉向地面。
她的肉!
唐芯直挺挺撞开挡道的夏允儿,伸手就抓。
“你能不能行了?”夏允儿警觉地听到了院子外正在急速靠近的脚步声,气呼呼瞪了唐芯一眼,软鞭出手,利落缠住她的腰身。
“放开!”唐芯急切地盯着立马就要落地的食物,奋力挣扎。
夏允儿气得够呛,抬手点了她的穴道,把人固在怀里,飞窗而走。
位于客栈二楼的厢房里,传出了一声重物落地的诡异动静,这声音,在热闹喧哗的大堂原本并不会显得刺耳,但是这回,夏允儿为了掩人耳目,压根没有选择从大堂经过,走楼梯回屋,而是由厨房窗外,小院后方,施展轻功爬窗进去的,以至于,错过了大堂内那批官差进门的场景。
率队的副将警觉的抚了下腰间佩刀的刀柄。
掌柜战战兢兢地迎上前,说:“官差大人,小的是本分的生意人,从没做过违反律法的事儿,你们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副将只将他视作空气,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下属。
瞬即,士兵一分为三,十人占领大堂,四人把守大门口,余下的六人,跟随在副将身后,放轻脚步,慢吞吞向二楼进发。
满堂的宾客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呼吸,张望着士兵的动作。
“你到底还要气到什么时候?”一声娇脆的怒问,在房门内响起。
屋里藏有女子!
副将瞬时抽出长剑,同时间,靴子踹上房门。
“哐当”
大门应声坠落,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冲了进去。
窄小的空间变得拥挤起来,明晃晃的刀刃直对着屋子中央,跌坐在木椅里神色呆愣的一男一女。
唐芯迷茫的眨了两下眼睛,双手缓缓举过头顶:“我不是坏人。”
副将打量了她几秒,便把人抛在脑后,转头向另一人看去。
“……” 这世上,竟会有长得这么难看的女子?
见过刚剖开一半的西瓜么?见过毛孔放大后,粘上芝麻的皮肤吗?没错!此刻出现在士兵们视野里的夏允儿,就顶着这样一张丑陋到不可思议的脸!
满脸的黑麻子上方,挂着两条浓黑的毛毛虫,再配上她生来白皙的肌肤,更是丑上加丑。
几名士兵不忍直视的挪开眼,多看几回,晚上回去他们绝对会做恶梦的。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夏允儿勃然大怒,拍桌起身,指着副将的鼻子,骂道,“没人教过你们,什么叫教养,什么是礼貌吗?女儿家的容貌,也是你们可以肆意窥看的?”
副将眼底闪过几分嫌弃,但他却不愿和一女子争论,确定此人并无嫌疑以后,大手一挥,命下属搜房。
“这里只放着我和姐姐的随身行囊,官大爷,你们要找什么?不如说给草民听,也许草民能帮上一帮,别看小人身板不行,可找东西,草民是很厉害的,而且,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嘛。”唐芯像是刚反应过来,扬起献媚的笑容,搓着手站起来。
像他这等企图结交权贵的平头百姓,副将往日见得多了,连一个余光,也没赐给她。
“将军,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名士兵扔下枕头,失望的说道。
“草民一直老实守纪,哪里会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唐芯一副‘看吧,早听我的,就好了’的表情。
没能发现可疑之处,副将心里本就不快,再一听她这话,炮口立马转移:“刚才那声声响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一身衣物,又作何解释?”
“额!”糟糕,她忘记换衣服了。
唐芯苦哈哈看着还在滴水的衣摆,眼睛轻轻一转,笑道:“啊,刚才草民不小心打翻了夜壶,”
她指了指就在几十秒前,她们翻窗进来时踩倒的尿壶。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移过去,又在见到夜壶后收回。
“身上这水,应该也是当时沾上的,大人不信的话,不妨闻闻?这味儿还没散呢。”说着,她弯下腰作势要将衣摆提起来。
副将蹬蹬后退几步,捏住鼻子,嫌恶的罢了罢手:“不用了!”
傻子才会闲的没事干,去闻尿臊味。
“这味儿闻惯了,其实也挺香的,”唐芯用手指夹住衣角,笑眯眯的说,“草民以前在乡里干的就是为乡亲们倒夜香的活儿,听常常进城的猎户讲,城里有专人做这门行当,竞争很激烈,草民就想带着姐姐来城里讨口饭吃。”
谁想听他说这些故事?
副将剐了她一眼,转身想走。
“哎呀,大人,你们别走啊!咱们怎么也算是萍水相逢,相逢就是有缘,你们干脆坐下来,和草民多聊几句嘛。”唐芯不死心地追到门口,“就算不聊天,也可以喝点儿睡润润喉啊。”
离去的步伐微微一顿,然后,加速走下楼梯。
“撤。”
随着军令下达,大堂里镇守的士兵井然有序的撤出客栈,谁也不想被这里头住着的神经病给缠上。
“大人,留步啊——”阴魂不散的呼唤随风飘到街上。
直到人走得没了影儿,唐芯才失望的收回视线,恹哒哒回到房里。
“离本姑娘远点儿。”夏允儿蹦到半丈外,戒备的盯着她,“不许过来。”
她可不想沾上什么古怪的味道。
“哼。”远点就远点,当她很想亲近她么?
想到那块还没品尝,就已经掉地上的五花肉,唐芯身上散发出了一团黑气,一屁股坐回原位,脑袋轻磕桌沿,捂着胸口,继续缅怀。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夏允儿总觉得这间屋子里漂浮着难闻的气味,看了看似乎不想搭理她的某人,特傲娇地哼哼两声,打算回房。
一只脚没踏出去,就见小春神色慌张地从楼下上来。
顾不上行礼,绕过她晃进屋子。
“主……夫君!”
“春啊,”唐芯慢悠悠昂起头,小鹿斑比似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晶莹闪亮的泪花,“宝宝心里苦啊。”
“主子!您别吓小春。”究竟出什么大事了?主子为何会这么难过?是宫里头来人了?或是景国公主惹了天大的麻烦?
各种猜测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地冒出头。
唐芯用余光偷瞄着卡在门槛处,背对着她的女人,干嚎声愈发大了,让人闻之不忍。
小春急得团团转,而夏允儿也有些忍受不了,嘟哝道:“不就是一块肉吗?能有多值钱?你若喜欢,大不了本姑娘以后赐你一百斤就是了!”
“能一样吗?”唐芯咬牙怒瞪她,“就算你能补偿我再多,也代替不了今天这一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说!本姑娘通通答应你!”只要他别再哭了!他不嫌丢人,她却听得脸红!
哭声戛然一止,唐芯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的问:“说话算话?”
“算!”夏允儿不假思索的点头。
“我要正头猪!猪的产地,品种,都得由我自己来挑!”她绝对能挑出一只身材最健壮,肉质又嫩又紧的小土猪,然后用它来做黄金色的烤全猪!
夏允儿嘴角微抽,除了吃的,他脑子里能装点别的吗?宫里那些御厨,没见哪个和他一样啊,难道这是永腾的独有特色?
“喂,你不会是反悔了吧?”唐芯试探性地问道。
“本姑娘再不济,能骗一个奴才?”夏允儿深深觉得自己的品格受到了严重的质疑与羞辱。
“哎哟,我哪敢这么想您?您在小的心里边,一直是高大伟岸,英明神武的形象!”一顶高帽扣下,成功将夏允儿心里的火气拧灭。
她微昂下巴,道:“算你会说话,快点收拾收拾,咱们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