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表示这场戏她看得很欢乐,默默撤离战场,直至门关上了,嘴角那弯愉快的弧线依旧没有收敛,朝旁侧的士兵勾勾手指头:“盯紧咯,可别闹出人命,她们的命是给皇上留着的。”
“是,”士兵拱手领命,末了又问,“以太后和齐妃娘娘方才的举措来看,一会儿难免会闹得不可开交,卑职们是否要及时制止?”
唐芯翻了个白眼:“是你傻还是我傻?闹就闹呗,只要命留着,其他的别管,让她们慢慢撕去,对了,我看她俩活力四射,还有力气吵闹,这吃食嘛,能省就省,给你们吃,还不如拿去喂狗,活脱脱浪费粮食,百姓种植不容易,咱们不能白费了他们的心血,明白吗?”
士兵嘴角抽了抽,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我会给御膳房说一声,把你们兄弟几个的伙食备好一点儿。”每天闻着美食的香气,却吃不着,那滋味,绝壁是酷刑啊,唐芯得意地笑了,该!让她以前没事儿就派人到若凌居瞎炫耀,她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交代完,顶着士兵怪异的视线满脸春风离开冷宫,路上看什么都觉得特美好。
“主子~”小道前端,一抹娇小的身影疾速奔来,下一秒,唐芯只觉胸口剧痛,整个人仿佛被人肉炮弹轰中,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奴婢终于见着您了!这些日子您都到哪儿去了?奴婢还以为……以为……”小脸深埋在唐芯的胸口,泪洒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我说啊,”唐芯艰难启唇,“咱能先撒手再说话不?”
她的腰快断了有木有!
小春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手,一双泪眼紧张兮兮地把唐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来来来,让我瞧瞧,”唐芯背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啧啧道,“清瘦了不少啊,看看这下巴都快变锥子脸了,”说着,面上一肃,“我一走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一段时间没见,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奴婢不是担心您吗?”小春撅着嘴回答道,“这些天一点主子的消息也没有,奴婢心里好生害怕。”
想到连日来的心惊胆战,小春眼里的泪水又有了决堤的架势。
“哎,别哭啊,”唐芯忙伸手替她抹去,“女人的眼泪可是金子做的,你这一哭,得流掉多少银子?”
闻言,小春吸吸鼻子,嗔怒道:“主子您就会瞎说!”
“我哪有?”唐芯故作伤心,“你不知道,每次只要你一哭,我这心啊,就像刀子捅似的,难受得厉害,所以,为了让你家主子我长命百岁,快把眼泪收回去。”
“扑哧”,小春破涕为笑,满心欣慰。
真好,即使京城里边发生那么多事,可她的主子却一点也没变。
“这才对嘛,”唐芯松了口气,“赶明儿我给你准备些好吃的,把你丢掉的肉好好补回来,保管不出一个月,就能养得白白胖胖。”
骨感美什么的,早就过时了,微胖才是王道!
一边说,她一边往乾清宫走,路上时不时问问小春这些天来的遭遇,得知她是和孙老一道进的宫,且那人已经回御膳房了,唐芯好不开心。
一连三天,整个皇宫由沈濯香代为把持,投靠叛党的朝臣死的死,抓的抓,一些身居要职的,则只做轻罚,避免了朝纲大乱,而叛党余孽的搜捕工作仍然在进行中,朝廷已将荣家的累累罪行公之于众,据说,京师内尽是讨伐叛党之声,尤是那些曾被押到菜市口斩首的百姓家眷,及家中有亲人入军之人,更是恨不能手刃荣华一党。
“沈濯香那货说,凉山的兵马有一半归顺了朝廷,另外一半宁死不肯投诚的,都被就地正法了。”
乾清宫内殿,唐芯端着药碗坐在木椅上,絮絮叨叨和沈濯日说着这三天来发生的种种。
“也不知道沈濯擎上辈子是不是老鼠,都快把京城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愣是找不到他的影子,不过你放心,他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了,就是个光杆司令,落网是早晚的事。”说着,喉咙一堵,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停顿下来,“你到底打算睡多久?”
三天了,整整三天!他一次也没有清醒过,无法抑制的酸气一股脑冲上脑门,唐芯抹了下眼睛,不肯哭出来。
“我本来想给你做些药膳的,可太医说,你这次伤得太重,还有内伤在身上,不能吃得太补,这都快秋末了,到时候你醒了,我给你泡菊花茶,唔还可以加些梅子,三餐呢,我列个食谱,这会儿不能吃的,日后通通给你补上。”
沈濯香悄无声息踏进殿中,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故意清清喉咙,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唐芯单手掖掖被角,然后才扭过头来。
“时辰不早了,皇嫂还是去歇息会儿吧,您这样下去,皇兄醒来会动怒的。”
“我倒宁肯他蹦起来骂我几句。”唐芯心酸的嘟哝道,余光撇了撇毫无动静的天子,脸上刻满失望,慢悠悠起身,“那你替我守着,有事……”
“臣弟定立刻知会你。”这样的话三天来不知上演过多少次,沈濯香几乎倒背如流。
见此,唐芯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住的地方就在乾清宫后殿,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马上知道。
刚来到后殿,推开门一只脚未来得及迈进去,冷不防背后就有一道幽灵般的声音炸响。
“夫人。”
小心肝狠狠抖了抖,唐芯面色不善地转过身去,咬牙道:“你知道人一般是怎么死的吗?”
“……”黎叔一脸莫名。
“就是被像你这样的人给活活吓死的!”她恶声恶气着,“走路敢不敢有点声音,不到晚上,没事出来晃悠啥啊?”
被劈头盖脸怒斥一通,黎叔眉宇间闪过丝丝怒意,却又忍下了,拱手道:“主子有请。”
唐芯一愣,讲真,自打那次在若凌居相见,那人就像是隐形的,再未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更是刻意不愿去想。
唇瓣抿了抿,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夫人一去就知。”黎叔硬梆梆吐出句话,见她没有动作,不由得怒从心起,“主子为夫人付出至此,如今不过是请夫人前去叙旧,夫人竟这般推三阻四?”
“我也没说不去啊。”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愿意,要说以前,她尚能把清华当作不安好心的人对待,可这次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一时半会儿她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他。
“夫人请。”黎叔侧过身,态度分外强势。
被赶鸭子上架的唐芯深深吸了口气,不就是见个面吗?她不怂!
途径黎叔身旁,唐芯忽然驻足:“下次咱能换个称呼么?这里是永腾国,我是皇上的妃子,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黎叔一听这话,心中的火险些控制不住,犹是看见唐芯那副坚决的表情,颇有种冲动想挖开她的心看看,里头是不是黑的!
唐芯毫不妥协地直视他,她欠清华恩情不错,可有些事是底线,绝不能退。
“老奴明白了。”话仿佛是从牙齿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得到许诺,唐芯也不在乎他愤慨的模样,转身就走,去之前,不忘同沈濯香说一声,以探访贵客为由,在士兵的护送下,代替天子前往行宫。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想指责,她去得坦荡荡,压根无错可寻。
“主子只请了夫……唐姑娘一人。”行宫外,黎叔径直拦下士兵,那声蓉妃他是不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你们在外边等着。”唐芯吩咐道,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殿宇,鼓足勇气走了进去,那模样好似跟要上战场似的。
没等她敲门,房门自觉开启,迎面便是一股冷得发颤的气息。
唐芯浑身一抖,之前也没见温度这么低啊,不会是传说中的阴风吧?
“黎叔,取些炭送过来。”清华轻声交代道,眼神微暗,侧身邀她进门,而后,褪下身上厚实的大氅。
“不用了。”唐芯连忙罢手,“那啥,屋子里暖和多了,而且我皮厚耐冻,完全不需要这个。”
“是么?”清华幽幽垂眸,搭在肩上的手指黯然松开,气息甚是低迷。
唐芯有些懊恼,可就算再来一次,她依然不能接受他的这份关心。
好不容易他才迷途知返,关闭了黑化模式,万一又受到刺激看到希望,不就完蛋了?
尴尬地转了转眼睛,弱弱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是招待得不好?还是别的什么事?你只管说,我要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脱。”
“就这么不愿和我独处一室?”饱含落寞的话脱口而出。
唐芯顿时无语,干巴巴解释道:“也不是,我就是白天累到了,想早点休息,你千万别想太多,和你没关系。”
明知她言不由衷,可清华却莫名有丝丝愉悦,至少她仍愿意费心说谎骗骗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轻的笑,微微启唇,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许变化。
“嗯?”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开口的唐芯一脸不解。
“……我想吃一次你亲手备的膳食。”袖中双手不自觉握紧,如雾的眸子里藏着丝丝期待与不安。
“啊?”大半夜把她叫来,就为了吃一顿饭?唐芯有些傻眼。
“只此一次,就这一次。”清华的语调骤然变得强硬,甚至于是急切。
唐芯挠挠头,想到冷面神曾经的命令,一时间很是犹豫,可再看看眼前的男人,一咬牙:“我……”
“罢了,”清华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缓缓背过身去,“回去吧,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