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和夏默两人直接进了美术室。
上次，夏默告诉白莎莎潘岚死讯的消息也是在这个地方，白莎莎看着面前几尊摆得凌乱的石膏像，不觉得有些讽刺——什么是物是人非，这就是。
可是，在她的心底处还是对夏默多多少少报着一丝希望，就为了第一天回到学校，夏默对自己的那个微笑，还有昨天晚上那句我一直爱着你，以及从来没有说出口的那句分手。
可能女人对待不想放手的爱情，总是多多少少报着希望，白莎莎也不能免俗，虽然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她也气也恨，但无论心里多么生气，多么恨夏默移情别恋，心底里却希望他能像个迷途知返的浪子，终究一日体会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道理。
还是夏默先开口了，他问：“你还记得我们去年暑假到神农架的事情吗？”
回忆过去的热热闹闹，只是徒增现在的凄凉和伤感，白莎莎无话可说。
夏默自顾自接着说：“神农架真的很美，古树、飞瀑，风景好而且神秘，我们去野人坡，看了野人住过的几块大石头和一堆称为野人排泄的粪便；我们去神农顶，顺着长长的阶梯一级级地爬到神农的巨大头像下，在那里照相，然后走下去在那棵缠了很多红布被称为神树的大树下许愿，还在一个小女孩手里买了有着奇特名字的药材。”
白莎莎不自主地接口说：“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
夏默笑了，好像沉浸在那些快乐的日子里，而后又说：“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木鱼镇闲逛，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铺，那个铺子很特别，不是卖土特产，也不是卖假玉首饰，而是一面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人偶，一面墙上钩挂着各种小吊盆栽的植物。老板说，那叫许愿娃娃，那植物叫噬灵草，你选了两个人偶，还有两盆奇怪的植物。你当时笑哈哈地说，要是我有朝一日变了心，你会用这个折磨我，拴住我。”
白莎莎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坐上了时光机器，顺着时光隧道逆流进一个昏暗的屋子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在昏暗的灯光下眯着眼笑着给自己看那些人偶和那些纤细的小草，她回过头对着站在身后的男子撒娇地说：“夏默，买两个吧！你看，那张大嘴巴，笑的多开心啊！你以后要和这些娃娃一样，多笑笑！”
等白莎莎回过神，看见夏默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掏了出来，手上拿着个木雕的人偶。
人偶咧着张大嘴，眉眼都横生着笑意，做工虽粗糙，但是模样可爱讨喜，这不正是自己买的那对吗。
白莎莎看着他手里的人偶，又看看一直笑着的夏默，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原来爱沉默的夏默温润得就像是心底的一股泓泉，而现在不爱笑的夏默却一直笑着，但却似结了冰一样。
白莎莎半天才问：“怎么在你这？”
夏默又笑了：“还记得当时那个老板怎么跟你说的吗？他说只要每日滴一滴自己的鲜血在那些草上，直到开出红花，然后把噬灵草放在人偶的肚子里，就可以帮主人实现愿望。”
他边说边拧开人偶的脑袋，露出装在人偶肚子里一小株开着拇指般大红色花朵的花草。只是花草有些奇怪，叶子都已经枯萎了，可是那小花还精神的很，红彤彤的颜色，像是在年老枯朽的身体上安了个儿童的脑袋。
白莎莎惊呼，脸色也跟着变了：“噬灵草！它，它开花了？”
夏默收了笑，用手指甲拨着那朵红花，慢慢说：“噬血而得主人之灵，自吸天地精气而存，我还以为是那店老板胡诌的，没想到还有几分真，你看，叶子都蔫了，花还好好的。可是，莎莎，你就那么恨我，恨到要用这些东西来诅咒我？”
白莎莎呆呆看着夏默，脑海里白茫茫一片，只是一个劲地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有！”
“虽然我不相信这些，可是，你知道当我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一直觉得，你最多任性了点，倔了点，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若是你恨我也罢了，可是还连带着诅咒小雨，她，她始终是无辜的！”
夏默从两个人偶里掏出两张纸条，递给了她。纸条的颜色有些怪，像是浸了某些东西，一张写着夏默的名字，一张写着叶雨的名字，而字迹正是白莎莎独特而有些草的楷书。
白莎莎看着这些东西，无助感油然而生，手脚都有些乏力了：“你，你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些东西的？”
“前几天我去过你原来住的地方，房东把你没收走装着人偶的盒子交给了我。我还以为你还住在那里，没想到你搬了家。”
白莎莎也不想解释什么，只问：“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吗？”
夏默眼睛看着别处，半天才答非所问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看不发一言的白莎莎，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受了很多的苦，但无论如何怎么能这样做？前几天就想给你说这事，可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夏默说话语气还是很平和，但是这每句平和的话里却似是藏着把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地戳在白沙沙心上，把她对夏默仅存的一点点幻想泡沫都给戳没了。虽然她想反驳，心有不甘，很想说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受的是怎样的苦？你说叶雨是无辜的，那么我呢？
白莎莎只觉得胸口又闷了起来，这几天一直憋在心口的气又不知从身体什么地方聚拢了过来，随着沉默不断地膨胀着，胸闷心也疼。她死死抓着身旁的画板，冷笑，整个人被拉回了现实，你看，现实就是这样，周围的人都是无辜的。大众都评判自己是险恶的，那么自己就是险恶的。况且夏默手里还有罪证，那个一直被扔在家里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偶和噬灵草，还有那张字条上的字迹。
白莎莎接过这些东西，心里无边的荒凉，像是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前进的船只突然失去了航向。
现在，连夏默也不相信自己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当初买这人偶，只是想要他多笑笑；他怎么会知道，无论他怎么对自己，自己都舍不得他受半点伤害。
夏默冷冷地说：“这些东西还是交给你，白莎莎，到此为止好吗？”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到此为止……白莎莎只觉得心头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低头看着手中张着嘴的人偶，只觉得那眉眼里都是讥讽和嘲笑：“到此为止？是指我害人的事，还是指我们的关系？”
夏默一如既往地唤她，有些无奈：“莎莎！”
“好，好，到此为止！”白莎莎突然收了笑，平静地看着夏默，问：“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那棵许愿树下许的什么愿吗？我今天告诉你，愿夏默和白莎莎同心永结！”
夏默愣住了，他记得每次问她，她都会说，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既然现在说出来，也就意味着那已经不是什么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