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动作异常迅猛，第二天，老汪便带来了一摞厚厚的资料，这些资料是警方按照“男性、高大、光头”这三个条件从苏水湾小区现在所有住户中赛选出来的。
赵泽明掀开资料夹，看向了第一份用户信息，啧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个人证件照，是个男性，光头，肥头大耳的，有照片就好办啦，他可以对照照片，揪出那个“妖妖”。
赵泽明一份一份地翻看起这些资料来，梦中，凶手带了妆，五官分辨不清，所以现在他筛选侦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最终，赵泽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名叫“张越”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现年三十七岁，未婚，常年租住在苏水湾小区6栋4单元的一个一室一厅里。他是个销售，工资一般般，在榕城这个大城市属于饿不死，也饱不了的水平。
证件照上的他有一个滑溜溜的光头，眼睛很小，塌鼻子，嘴唇有点厚。他抿着嘴唇，眉心有深深的“川”字纹，法令纹也很深，看上去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确定是这人么？”老汪问。
“错不了。”赵泽明十分肯定地说。
老汪拨打了慕容的电话，亢奋地说：“确定了，凶手是住6栋4单元304的张越，赶紧抓捕他归案。”
三个小时后，下班归家的张越被埋伏在他家的警方抓个正着，诡异的是，他并不像一番嫌疑犯那样挣扎，或者大喊冤枉，而是面带冷笑，任由警方将自己铐起来，带走。
在审讯室中，面对慕容和老汪的严厉指控，张越一直沉默着，既不否认，也不认罪。他就像是一个哑巴机器人一样，不喜不悲，一声不吭。
“妈的，你给老子说话啊！”老汪都要疯了，现在是法治年代了，他们警方也不敢对嫌疑人动刑。
慕容没说话，而是起身，一把撕开了张越的T恤。张越终于有了反应，“啊——”的尖叫一声，后退了几步。他的肩背露了出来，几十只黑蝶在他的皮肤上闪着诡异的光。
“让‘猎狗’他们来。”慕容冷冷地说，“把他带到科研所去，看这些黑蝶的数量，他怕是活不长久了。”
“我活不成了么？”张越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粗嘎难听，“哈哈，哈哈哈哈！”
张越被带到了科研所，那个曾经看押赵泽明的地方现在成为了他的“新家”。在“猎狗”他们用仪器检测他的身体时，他似乎才缓过神来，暴怒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张越大叫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小白鼠么？我有人权的，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你是个杀人狂魔，有什么人权可言？”“猎狗”厉声道。隔着防护头盔，张越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嗓音异常冰冷。
“不，人不是我杀的。”张越摇摇头，“是他们自己拒绝不了诱惑，是他们自己来找我的！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色欲熏心！”
“你这是承认了么？”“猎狗”嗤笑道。
“承认又怎么样？反正我就要死了！”张越癫狂地笑了，“那些小东西，它们在一点点残食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它们迟早会离开我，去感染别的人类。它们让我杀人的，可是，我乐意，那些人该死！他们活该被吃掉！”
“吃掉它们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姐头”问。
“哈哈哈，你们很想知道吧？我偏偏不告诉你们！”张越发红的眼珠子射出了骇人的光，“就不告诉你们，哈哈哈！既然我要死了，自然要多拉几个陪葬的！”
“张越，你疯了吗？”有人在门口检测室门口喊道。
张越看向了来人，高大挺拔，五官俊秀，穿着简单的长袍，赤脚。他朝自己缓缓而来，表情云淡风轻。
他不怕吗？张越想：这几个科学家都全副武装，还不是怕被我传染，这人怎么不怕？
“赵泽明，你怎么来了？”“猎狗”问。
“我早就站到门口了，只是你们没注意到我。”赵泽明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张越，“要不，我来劝劝他。”
“你劝我？”张越一挥手，身子跟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我告诉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说！”
“‘大姐头’，给我们一点空间。”赵泽明说。
“大姐头”一扬手，“猎狗”和“无名”便跟着她溜了。现在，偌大的检测室里便只剩下了赵泽明和张越两人。
“你是谁？”张越警惕地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是一个跟你一样的人。”赵泽明单刀直入地说，“我自然不怕你。”
“你——”张越惊呆了，“你，你也被感染了？”
赵泽明没说话，而是脱下了身上的袍子，转身，他光滑的肩背上有十几个小小的，粉嫩色的蝶形伤疤。
“黑蝶——不，你身上的黑蝶去哪儿了？”张越认忍不住伸出手来，去触摸那些伤疤，它们凹凸不平，带着阵阵凉意。
“不——”张越猛地后退，“这是不是假的？你在骗我？”
“你是将死之人，我骗你做什么？”赵泽明又穿起了袍子，“曾经，我也跟你一样，感染了黑蝶，差点就要死了。可后来，我战胜了黑蝶，我活了下来。”
“不可能，黑蝶无比强大，你怎么可能战胜它？”张越不敢置信地说，同时，他看向赵泽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嫉妒。
“你在嫉妒我！”赵泽明一笑，“其实，你已经相信我了，对不对？或者，在你的心底，你很希望我说的是真的。”
“是又如何？”张越梗着脖子说，“谁都不希望自己死去，我也不例外。那些小东西，它们越来越暴躁了，我知道，我会死的。它们告诉过我，它们感染的其他人都已经死掉了，身体成为它们繁衍的温床。”
“它们？”赵泽明想起自己摆脱黑蝶时，回荡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声音，难道，那个声音是黑蝶？
“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张越又问，他的眼神里满含期待。
“真的。”赵泽明说，“我被黑蝶感染后，拥有了一项很奇特的超能力——我能梦到一些关于黑蝶的凶杀案，我梦到了赵国柱，梦到了王亦科，也梦到了江华。我还梦到你把江华引诱到了顶楼，让那个怪物吃掉了他们。”
“怪不得，那些没用的警察知道他们的白骨在哪儿，怪不得，他们竟然抓到了我。”张越彻底醒了，他再一次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赵泽明，“你到底是如何战胜黑蝶的？”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赵泽明狡黠一笑，“你告诉我那怪物到底是什么，我告诉你摆脱黑蝶的方法。”
“你他妈的快说！”张越怒了，一把扑过去，一只干瘦的手掐住了赵泽明的脖子，“你快说！快说！”
“放开我！”赵泽明一把推开了张越，张越的身体已经被黑蝶掏空，赵泽明这一推，他竟然跌倒在地，狼狈至极。
“张越，只要你说出那怪物到底是什么。”赵泽明循循善诱地说，“黑蝶并非不可战胜的，看着我，我不就是个例子吗？难道你宁愿死也不肯说吗？”
“我……”张越攥紧了拳头，他还在犹豫。忽然，他脸色一白，五官强烈地抽搐起来。
“啊……”张越呻吟出声，他的身体在急速膨胀，外衣被撕裂开，露出了怪异的身体。在他的后背上，几十只黑蝶由二维的平面图案变得立体起来，展翅欲飞。
“天啊！”赵泽明悚然一惊，“张越，张越——”
“来不及了！”张越咬着牙，艰难地说，“我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张越——”赵泽明鼻子一酸，张越现在所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那种痛苦，那种绝望，他感同身受。
“我，我……”张越疼得龇牙咧嘴，浑身冒汗，“我告诉你，那个怪物，是房子，是房子幻化而来的。大家，大家对房子有执念，这些执念，让房子，变成了怪物，我感染黑蝶后，它找到我，让我帮它……我，我是个买不起房子的人，因为这个原因，我，我最深爱的女人，她，她离开……我恨那些买得起房子的男人，我，我下手的对象，都是，都是这种人……”
“什么？”赵泽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的白骨都在我的房子下面？”
“因为，21是我的，幸运——”张越的话戛然而止。
21？幸运数字？自己的房子是2栋1单元，原来如此。赵泽明恍然大悟：可是，房子竟然会幻化成吃人的怪物？然而，仔细一想，这个答案似乎在情理之中。现在的房价高得离谱，中国的大部分人，几十年奔波就为了一套房子！
房子已经不是房子了，它们是恶魔，是怪物！它们吞噬了普通人一生的心血和劳力，把他们生吞活剥，连渣子都不剩了！可是，所有的房地产商都还在鼓吹，似乎没有房子就不能结婚一样！很多买不起房子的男人，比如张越，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结婚，只能孤独终老。
十个人中，有九个对房子都充满了极度的仇恨。这些仇恨在人世间飘荡着，或者它们会聚集起来，把房子“炼化”为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