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忽然之间成为了众人的关注焦点,林非同忙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带走人恐怕也真的只有地精才能做到了。无论是大伟还是王振父子,他们切切实实都是在帐篷内失踪的。现在的情形就是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说不定,此时此刻它们正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也说不定。”说着她伸出手朝着在场的人一一指去,“下一个牺牲者,是你,是你,也可能是我!”
“难道我们都会死于地精之手?”达林暗暗嘟哝着,“这可不行,我拒绝死在比我丑的家伙手里!”
扬羽优雅地翻了翻眼皮,忍不住扔了一句,“那么能杀死你的,或许只有你自己了。”
达林顿时乐了,一手亲热地揽住扬羽的肩膀,“大明星,你这是变相承认了我的美貌对不对?”
扬羽一脸拒绝亲近的表情,略有些嫌弃地掸掉了他的手,“非非说得没错,地精擅长打通洞穴,通过洞穴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王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紧闭上了嘴唇。
林非同留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忙开口道,“王振,现在曾经和凶手接触过的幸存者只有你一个了,你再好好回忆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
军子队长也赞成地点了点头,“对,有什么发现可别漏了。”
王振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在昏迷中,我好像迷迷糊糊睁过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拖行在很长的甬道里,头顶一片漆黑,什么光亮也没有。”
昨晚夜空漫天繁星,明亮可鉴。由此可见当时王振见到的并不是天空,很可能是地洞的上方。林非同心里一个激灵,“那我们赶紧看看帐篷下面,说不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还病怏怏躺着的王振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起身先拉开了帐篷底部的拉链。
地上的土看起来很平整,用手指戳一戳,冻得梆梆硬。
军子队长伸手拈了些土仔细看了看,又拿了个小铲子往下使劲铲了铲,翻出一些下面的泥土,灰黑色的泥土里似乎夹杂着一些石屑。
“怎么会这样?”王振脱口低喊道。
“有什么惊讶的?”达林眨了眨眼,“不都是土吗?”
“这些土不一样。”王振瞳色如墨,死死盯着那些泥土,“我们这一带的土都应该是季节性冻土,等到春夏时会解冻,就像上面覆盖着的这些黑土。但下面被翻出来的土明显带着石英砂岩屑,这是长年寒冻风化作用才会产生的,所以这些土分明来自两种不同的地方。”
众人心里一凛,帐篷里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
是什么原因会让两种土混杂在一起呢?
达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只是个高中生吧?”
王振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是高中生,但从小对地质科学很有兴趣,在老师的指导下也得过很多奖。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我已经被保送到全国最好的地质大学就读了……”
他咬了咬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林非同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达林,忽然鬼使神差般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进入异世界的人到底是巧合意外,还是被有目的地选中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子队长一脸懵,“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简单的说,就是地精从地洞带走王叔和王振,因为怕被人识破地洞的秘密,重新填土入洞时大意混合了其他的土。至于这么短时间里是怎么挖洞,怎么填土,又怎么会混合了其他的土,我估摸着既然带着妖精的精字,那么有点基本法术也是应该的吧。”林非同不谎不忙地说道。
达林再次笑出声,“编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林非同冷哼一声,“你编一个我来看看?”
军子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几分,“如果是这样,我们晚上要加强巡夜,每隔半个小时还要去查帐,巡夜的人随时还要留意地底异动。”他连忙起身道,“我去和小瑞他们也说一声,让他们晚上留意点。”
他站起来有点猛,拿在手里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林非同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帽子,目光在帽檐队长的标记上扫了扫,便伸手将帽子递了过去。
军子队长赶紧接过了帽子,匆匆朝外走。
看着军子队长离开,达林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跟了上去,“那我也回去先睡一会,我的黑眼圈这两天都严重了不少呢。”
林非同和扬羽对视了一眼,正打算起身告别,忽听王振幽幽问道,“我爸他,走得没有痛苦吧。”
林非同沉默了几秒,“没有。他走得很快。”
王振低头看着地面,神情模糊不清,“小时候我家里穷,爸爸在我五六岁时就出门打工了,除了隔三岔五寄钱回来,连过年都见不着他。有人说他外头多半有人了,我不信,可是我还是恨他,我恨他缺席了我人生中这么多这么重要的日子,受欺负了没爸替我讨公道,开家长会永远没爸出席,生病了只有妈陪着我,生日时等来的永远只有爸的电话,考试考得再好他也不知道……可就在我慢慢习惯了有妈没爸的生活后,他却忽然回来了。他做工伤了腿,被辞了。他想弥补我缺失的父爱,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我不会告诉他我的秘密,我不会向他倾诉我的感情,我不会拥抱他。”他忽然抱住自己的头,“我不需要他,我不需要他牺牲自己来救我,我宁可像以前一样冷淡,我宁可他自私一些,这样的话失去他的时候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说完这些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朝她又开了口,“对不起,我有些失控了。”
林非同静静地看着他竭力想恢复冷静的脸,那张脸看上去依然平滑无痕,但是她知道,裂痕,就在他的心里。
“其实,父亲在爱的表达上和母亲还是有所不同吧,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或许感受不到,可是在你最最需要的时候,它一定在那里,不是吗?”她的语气舒缓轻柔,不知不觉让人平静下来,“以前虽然爸爸离你很远,可是你知道他就生活在某个地方,他存在着,你的内心就有安全感。更何况,你爸爸还是在为着你们这个家拼尽全力。”
王振眼圈微微一红,哽咽道,“其实我也想过,这次如果能活下来,就和他试着好好相处看看……可是……我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再见……”
林非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有瞬间的波动,很快就消失于无痕。
“没有和自己的亲人好好告别虽然遗憾,可是也许我们和他们有时并不需要形式上的告别,因为在很久以后,我们会重新找到连接彼此的路。来不及告别的,有一天还会再见。”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活下去好好对待生命中重要的人,不负此生。”
来不及告别的,有一天还会再见。
这句话似乎让王振产生了一丝波动,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地轻扫过林非同,蓦然又变得璀璨明亮起来。
“对,你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得活下去,我还要带我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扬羽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林非同,恍然间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只见她朝自己望了过来,飞快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做了个搞定的手势。
他并未发现,自己的唇边已不自觉地展露出了一抹笑意。
晚上的巡夜,因王振受了伤,就由军子队长,达林,林非同和扬羽两人分成两组轮流值夜。
林非同对小琳姐弟心存怀疑,所以晚上并没睡踏实,时时惊醒。倒是小琳睡得挺沉,不时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巡夜的时间,林非同只觉得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就连扬羽和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多半都是答非所问。当扬羽建议她稍微打个盹时,她终于还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新的清晨很快到来,天地间一片雪霁天晴。
王振毕竟正青春年少,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恢复了不少。睁开眼时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一夜过去,希望什么也没发生吧。
“怎么可能!”帐外突然传来了军子队长惊愕失控的声音,反反复复就是同一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王振心蓦的一沉,连忙胡乱穿了保暖服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军子队长一见他,脸色更是苍白,“林非同和扬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