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卿眸色沉沉，看着疾步走进门来的尚书宋勉，以及走在宋勉身后的姨娘葛慧兰。这是第二步棋？情感不行，就来硬的？
呵呵，这宋家果然是一家子戏精！
“怎么回事？闹哄哄的。”宋勉蹙眉望着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天还没亮，就听见这头闹腾得厉害，倾城那丫头还一路哭走着，到底发生何事？”
“爹？”宋良竹眉心微蹙。
“倾城说，九卿夜不归宿？”葛慧兰的脸色白了白，“这是怎么了？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夜不归宿？倾城那丫头八成是哭伤心了，所以说的胡话。”
说着，葛慧兰小心的走到慕九卿的跟前，上下打量着慕九卿，“九卿，你怎么穿着这黑漆漆的？难道你昨儿夜里真的没有在府中？”
这不是明知故问？
慕九卿心头嗤冷，无奈的轻笑，“怎么父亲和姨娘都没睡？天还没亮，这会应该睡得正舒服。白璐阁似乎不经过主院方向，倾城这一哭，倒是哭得真厉害，显然是我这人说话太直，不该提醒她有关于正室与妾室的身份。”
葛慧兰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再说出话来。
因为葛慧兰自己也是妾室，慕九卿是宋良竹的正妻，尚书府的少夫人。依着规矩，就算慕九卿有什么过错，也不是葛慧兰这个妾室能问的，理该尚书夫人亲自过问。
这便是嫡庶尊卑，不可逾越的界限。
宋勉上前，老脸紧绷着，“说吧，穿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夜不归宿是否属实？”
“父亲接下来要问的，夜不归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慕九卿负手而立，“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免得到时候圆不了，自己给自己挖坑。”
“放肆！”宋勉冷然，“慕九卿，虽然你是丞相府的嫡长女，但你要清楚这不是丞相府，这是尚书府。”
“原来父亲还记得，我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慕九卿面不改色，“我爹没帮着拿到侍郎之位？”
宋勉似乎是动了怒，“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朝廷之事，岂是尔等女流之辈可以明白的？慕九卿，你是丞相府嫡长女，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对待长辈便是如此态度吗？”
“我这人有个特长，就是心如明镜。镜子是个好东西，你对待镜子的喜怒哀乐，镜子回之喜怒哀乐。宋伯父是不是想看一看，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堪吗？”慕九卿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这个时候，应该是薄卿寒的兄长回归之日。
“薄云郁快回来了。”慕九卿幽幽的开口，“听说他会执掌京卫指挥使司，如此一来薄家的势力就会越发壮大，掌握了京卫指挥使司就等同于让京城变成一座孤岛！没有兵权的孤岛，即便我爹身为当朝丞相，也不得不仰人鼻息！”
宋良竹骇然走到宋勉的身边，“爹？”
宋勉抬手，示意宋良竹不要吭声。
“你们是担心慕家和宋家联姻，丞相府受创之后，宋家就会变成出头鸟。如果丞相府受制于薄家，宋家很可能自身难保。”慕九卿冷眼扫过眼前两人，父子唱双簧，还唱得那么像，真是不夸两句都觉得对不起这两人认真的表情！
“一个女儿家，言辞狂妄，简直不知所云！”宋勉负手而立，“如今闹成这样，打算如何收场？”
“你们想怎样便怎样，话都说白了，还能怎样？唯有一个条件，将我的两个婢女放了，要么让她们去通知我爹娘，要么你们自己让人过去。至于我爹娘信不信，就看你们是不是够运气！当然，前提是我爹不会动怒。”慕九卿伸个懒腰。
累了一个晚上，天都快亮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宋良竹忽然有种感觉，明明自己占了主动权，可现在却时时刻刻的被动，好像是被慕九卿牵着鼻子走。
“我去后院面壁思过。”慕九卿抬步就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业已大步流星消失在众人跟前。她走得很是潇洒，没给任何人留有余地。
“爹！”宋良竹俯首，面色微白。
宋勉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真是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明明是早就设好的局，结果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就给扭转了局面，落得这般难堪的下场。还要我来收拾残局，才能不至于……”
音落，宋勉拂袖而去。
宋良竹抚着生疼的面颊，啐一口嘴里的血。
“良竹，你没事吧？”葛慧兰低低的问。
“哼！”宋良竹拂袖离开。
葛慧兰眸色沉沉，没敢吭声，只好领着底下人快速离开紫玉阁。
望着所有人离去的背影，宋玉臻靠在墙角冷笑，“真是一场好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可真疼，最后还没得到半点便宜！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呢？连个女人都拿不住。”
葛慧兰面色青白，“你仔细说话，小心被人听到。”
“你怕什么？”宋玉臻嗤冷，“你真以为宋良竹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才学？宋勉只是在利用这个儿子罢了，如果有一天宋良竹没了利用价值，他就是爹的一枚弃子。”
葛慧兰敛眸，“还是小心点吧！”
“夫人不管闲事，在佛堂修佛，府中之事皆由娘你主持，娘若不能好好把握这等机会，只怕以后宋良竹若真的掌管了尚书府的大权，就来不及了！”宋玉臻摸着下颚，双手环胸，“这府里的好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你千万不要乱来！”葛慧兰快速拽住宋玉臻的手腕，“还有，你别在赌了！听娘一句劝，只要你不再赌，很多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面走，你爹一定会对你改观！”
“管好你自己，少管我的事！”宋玉臻甩开她的手，吊儿郎当的哼着小调离开。天亮了，他该回房睡觉了，等天一黑又该出去晃悠晃悠，拼一拼赌桌上的手气！
天，终是亮了。
慕九卿住在后院的柴房里，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气，不过受点气也好，能看清楚各色各样的人心叵测。脏兮兮算什么，人心若是脏了，那才真的恶心！
躺在柴草垛里，慕九卿拿着魂珠对着窗外的光，看着看着便眉心微蹙，“怎么有点像……”
魂珠里有白雾氤氲，瞧着像是有什么形态在里面逐渐凝聚。只是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形态，瞧着有些怪怪的。
捏着魂珠躺在柴垛里，慕九卿眸色微沉，不知道为什么，从妖域出来之后，有关于妖域的事情渐渐的变得模糊。她努力的想要记住，可随着天光降临，那些想要记住的东西都渐行渐远。
“好像……快忘了！”慕九卿揉着眉心，“为什么会忘记呢？”
慕九卿晃了晃脑子，记忆似乎又淡薄了些……记忆里好像忘记得只剩下薄卿寒的面容，可他说过什么呢？似乎只记得他单手抱过她，就像抱着孩子一般，那样的轻而易举，唇角带着坏到了极致的笑。
枯藤蔓延，羸弱的微光从窗外落进来。
黑衣斗篷躲在仅剩的黑暗中，枯槁般的十指越渐诡异可怖，“拿到了吗？”
“这个吗？”慕九卿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圆润的魂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枯骨开口。
慕九卿捏了魂珠在掌心里，“为什么从妖域回来之后，在妖域里发生的事情，会逐渐淡忘？就算我想努力记住，却也无法记住。”
“因为你是人，被妖气侵蚀之后，在妖域里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因为妖气而被封印。”枯骨摊开掌心，“你很快就会忘记曾经在妖域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但记忆不会消失，只是凡人无法开启封印而已！”
慕九卿点头，这的确是事实。
重新摊开掌心，魂珠在慕九卿的掌心灼灼其华。
“现在，这是你的了！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情，希望你也能做到答应我的事！”慕九卿面无表情。
“放心！”枯骨伸手，魂珠快速落在了他的手中，“好浓烈的妖气，你倒是会办事！交易开始，等我恢复过来，我就帮你救人！”
音落，枯骨将魂珠吞入腹中，“好强劲的妖气，肯定是千年乃至于万年以上的妖物才有可能。你到底遇见了什么妖？”
慕九卿皱眉，努力的回忆残存的东西，“死……猫？”
“九命猫？”枯骨显然身心一震，“你竟然遇见了这东西？”
“很厉害吗？”一个女妖而已，能有多厉害？慕九卿阖上眉眼，“你该不会怕猫吧？之前你不也化作黑猫想杀了我吗？”
“九命猫有个习惯，它看上的猎物，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如果你在妖域里惹上了它，那你可以小心了，它可能会跑出妖域来找你。被这东西缠上，会很麻烦！”枯骨仰头，嘴里吐出一口漆黑如墨的黑雾。
慕九卿眉心突突的跳，“没你麻烦！”
枯骨的笑变得格外诡异，“等我恢复周全，我再来找你！”
“顺带管好你的慕倾城，如果她再敢背着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介意扒了她的皮！”慕九卿翻个身，背对着枯骨，“滚吧！”
枯骨轻哼，“好大的口气！凭什么吩咐我办事？”
“就凭这个……”慕九卿闭着眼睛，抬手间掌心冥火骤现。
枯骨猛地退后两步，她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如掌控冥火？肉体凡胎作为容器，怎么可能运用冥火？而且看这冥火的形态，不只是外人所见的初具形态，分明是……
转瞬间，枯骨消弭无踪。
慕九卿收了手，温柔的抚过贴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八哥鸟。虽然记忆会被封印，不过都不是重要的回忆，忘了就忘了吧……
南珠咂摸着嘴，梦中呓语，“狐臊味，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