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慕姑娘说的他，是谁呢？”张榆妃面色微沉，“是慕姑娘的心上人？”
“虽然上了心，但却不是心上人。”慕九卿起身，“娘娘若没什么事，臣妇告退！”
张榆妃垂着眉眼，重新拿起了案头的经文，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很多事情，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何必要如此执着？执着于对错，其实本没有对错。执着于胜负，原本没有胜负。”
“胜负这种事其实说不好，可能是双赢，也可能两败俱伤。”慕九卿浅笑，“但是心里痛快就好，人活一辈子，匆匆百年身，若是憋屈自己活着，岂非白活一场？”
张榆妃笑而不语，目送慕九卿离去的背影。
“娘娘？”睦月进门，“慕姑娘走了！”
张榆妃盯着杯中茶盏，“为何偏偏要她呢？是因为聪慧想闹着玩？还是因为……”她抬头望着慕九卿离去的方向，“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娘娘？”睦月欲言又止。
“说吧！”张榆妃端起杯盏。
睦月深吸一口气，低低的开口，“您说千岁爷是不是有什么癖好？比如说，慕姑娘已为人妇，所以……”
好人 妻？
张榆妃猛地被杯中水呛着，当下剧烈咳嗽起来，应该不太可能吧？薄卿寒是那样清冷孤傲之人，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即便有，比慕九卿美艳动人的人 妻多得是，为何偏偏是慕九卿这刺头呢？
慕九卿的背后是丞相府和尚书府，动她无疑是在挑起事端！
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什么呢？
又似乎，什么都不想要。
“出来！”慕九卿站在僻静的回廊尽处，干脆坐了下来，“那场血雨是你的杰作，我都已经看见你了，你还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薄卿寒，你给出来！”
四下没有动静，慕九卿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愈发凉薄，慕九卿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从半空飘落，盈盈立于跟前，但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愧疚之色。
“慕姑娘！”他开口。
然则从他开口的那一瞬，慕九卿便知道这人不是薄卿寒。
既然不是，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思及此处，慕九卿起身就走。
“你不是想见我吗？”他说，“明明等了那么久，为什么又要急着走？”
“你不是薄卿寒，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慕九卿轻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等等！”熟悉的男儿之音成了女子的声音，脸上的皮面被撕下来，露出了真容。
慕九卿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回眸望着面露囧色的阿鬼，“装成薄卿寒是不是很好玩？在半空上飞来飞去的斩杀那些蝙蝠，落下满院子的血雨，是不是特漂亮？阿鬼，你明明是薄卿寒的人，却又出现在丞相府的暗卫之中，到底有多少消息卖给了薄卿寒？”
阿鬼敛眸，“其实……”
“不用跟我解释，我也知道，人活在世有诸多的身不由己。”慕九卿深呼吸，“你有你的不由自主，我也有我的立场。你帮着薄卿寒，出卖丞相府，我不怪你，但以后不许再回丞相府。我爹不知道，我也不追究，权当你死在了外头。”
“小姐？”阿鬼顿了顿，“你真的不想问什么吗？”
“你三番四次救我，不知道是因为薄卿寒的命令，还是因为我命不该绝，救我都是事实。我慕九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是非对错分得很清楚！”慕九卿望着她，“话已至此，你该明白。”
阿鬼点头，“属下是奉命而来，千岁大人知道小姐会有危险，所以……”
“是因为手镯上的结界吧？”慕九卿抬起手腕，皓腕上的金镯子在微光里烁烁其华，“这东西救过我，不止一次！我知道，薄卿寒应该能感应得到，你出现在这里便也不足为奇。但是，我不想欠他，让他以后别做无用功！我不会感激他，更不会因此而对他手下留情。”
阿鬼摇头，“千岁大人从来没想过，你会感激他。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回报，只是想着要救你！”
“阿鬼，谁都帮不了我！”慕九卿垂下手腕。
“小姐是想救寒鸦！”阿鬼道。
慕九卿的眸冷不丁眯起，她知道？
“其实被血蝙蝠咬过，并非无药可治，在妖邪之气进入骨血之前，用冥火驱逐就能将妖邪之气焚化。”阿鬼握紧了手中冷剑，“以姑娘现在冥火的修炼程度而言，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寒鸦是肉体凡胎，跟冥火不会有太大的排斥和冲撞！”
慕九卿看向自己的掌心，“冥火？”
“冥火可以淬魂，不管是人魂还是妖魂，乃至于神的灵魂，都可以淬炼成魂丹。不过冥火也能杀人，毕竟是从阎王地府里窜出来的东西，带着极重的阴气。若是运用不妥当，救人不成反而送人下了地狱！”阿鬼意味深长的盯着慕九卿，“姑娘还要做吗？”
“若是不做，是不是只有死？”慕九卿问。
阿鬼点头。
慕九卿笑了，“我有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只能硬着头皮去试。
试过才能知道，是生是死原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一切还是看天意吧！天音难为，只能说是命数如此；但若是人定胜天，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望着慕九卿离去的背影，阿鬼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拂袖间，她稳稳落坐，倚栏靠着，惬意悠然的翘起了二郎腿。
下一刻，阿鬼从柱子后走出，“你竟然告诉她怎么用冥火淬魂，可想过若是被我家主子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她早晚要适应这混乱的三界，不管她是不是那个人，她都必须做点什么！”音落瞬间，她已经恢复了原样，黑衣斗篷，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妩媚娇娆，“那个不孝子，能拿我怎样？”
阿鬼轻哼，“公子会不高兴。”
“他不高兴是因为他毕生守护，不惜拿自己修为去拼的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波折。更不高兴的是因为被人觊觎，而他不得不考虑得更长远！”女子闲庭信步，“那么大一块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我！”
阿鬼捏紧手中的剑，“你自己的事情都收拾不了，公子的事儿你还得管，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冥火之事，知道的人太多，对谁都没好处。一旦超出了控制范围，别说是公子，恐怕没人能收拾得了眼下的残局！”
“那也是他自找的！”女子轻嗤，“明明可以烟消云散，却还要执念不灭，这么多年他干了多少蠢事？哪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阿鬼冷剑出鞘，“这话，没有第二遍！”
“我才不怕这不孝子！”女子哼哼两声，缓步走入暗夜里，“我这是在帮他，女人心海底针，但只要你想明白了，其实很简单。多让她挂心，不管是爱是恨，或者是怀疑，只要是让她想着你，时日长久你便会成为她心中，朝思暮想之人！蠢哪……”
阿鬼蹙眉，公子若是知道你戏耍慕姑娘，可没那么好说话！这话骗骗她倒也罢了，骗公子？想得美！
不过念着念着就成真，倒是有些道理！
慕姑娘，什么时候能成真呢？
冥火能淬魂，自然能救人。
慕九卿想着，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运用冥火？或许不能，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她就可以救寒鸦，在寒鸦还没有成为第二个嫣然之前，杜绝那种事情的发生。
偏房内的寒鸦是恐惧的，整个人窝在角落里，离门口远远的。
嫣然还在挣扎，但是挣扎的力道似乎轻了不少，她会耗尽心力直到死的那一刻。妖邪之气是无尽的力量源泉，但同时也会逐渐吞噬她。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妖邪之气，所以只有死路一条。
寒鸦望着嫣然，眸中惊恐万分，她不想变成第二个嫣然，不想伤害身边的任何人。
“寒鸦！”慕九卿疾步进门。
“小姐，在这里！”紫苑忙道。
慕九卿深吸一口气，瞧着还在挣扎的嫣然。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泄进来，合着屋子里微弱的烛光，让嫣然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人，竟然会可怕到这种程度！
如果释放了嫣然，那么被嫣然咬伤的人都会变成怪物，而那些怪物再去咬人，事态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想来，真让人心有余悸，后怕至极！
“小姐，你们快走吧！”寒鸦面如死灰，“天一亮，奴婢就会走得远远的，奴婢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伤害小姐！小姐，不要管奴婢死活了，奴婢……”
“寒鸦！”慕九卿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寒鸦拼命的摇头，几乎快哭出声来，“小姐，快走吧！快走吧！”
“给我！”慕九卿盯着她，“把手给我！”
“寒鸦，相信小姐吧！”紫苑在旁宽慰，身子绷紧，“小姐可以帮你，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寒鸦，试试吧！如果没有生路可寻，那咱们就当是绝路逢生拼一次！”
寒鸦圈红了眼眶，身子缩在墙角颤得厉害。她惶恐的望着慕九卿，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她的末日是不是就会降临？
对死亡的恐惧，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噩梦。
“握紧我的手！”慕九卿摊开掌心，眸中坚定，“寒鸦，信我！”
掌心相握的刹那，慕九卿眸色陡沉，掌心瞬时生热，如同身体里的力量乍然涌现。有东西在经脉里流窜，冷不丁窜入寒鸦的身体，寒鸦骇然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慕九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