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中儿!”慕九卿挣扎。
“别动!”慕惟中笑了,嘴巴里发出桀桀的声响。
紫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小公子?”
“他不是小公子!”慕九卿冷然,“你到底是什么人?松开!”
慕惟中突然支起身子,朝着慕九卿凑过去。他的手慢慢抚过慕九卿的面颊,嘴角带着笑,还夹杂着慢慢往下淌的涎沫。
慕九卿身子微颤,只觉得慕惟中的手凉得厉害,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她没敢动,直勾勾的盯着慕惟中。这熟悉的孩子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你吗?”他龇牙。
慕九卿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慕惟中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好像不是……在哪呢?”
“你在说什么?”慕九卿问,“你在找什么?”
紫苑慌了,“小姐,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慕九卿仲怔,什么意思?她惶然回过神来,他方才说的话……他说的话是别人都听不懂的,偏偏她听懂了,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慕惟中松了手,眼睛一闭,“咚”的一声重新躺回了床榻。
“小姐?”紫苑慌忙拉着慕九卿离开床边,惊恐的挡在慕九卿跟前,“这小公子是中了什么邪?叽叽咕咕的,奴婢一句都没听懂。”
慕九卿还愣在那里,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淤青。方才那个,绝对不是慕惟中本人,这孩子惯来胆小怕事,从小病体孱弱,怎么可能这么大胆放肆,还有这么大的手劲?
“小姐,你没事吧?”紫苑心有余悸。
慕九卿摇头,“看看中儿怎么样了。”
紫苑颔首,上前查看一番,“还有气,大概是晕过去了!小姐,咱们赶紧走吧,奴婢瞧着小公子,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这地方阴森森的好吓人。”
“好!”慕九卿掉头就走。临到门前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慕惟中,脑子里还是他那一句:是你吗?
如果慕惟中真的中了邪,那这东西是在借着慕惟中的身子,在丞相府找人吗?
走出房间,慕九卿轻叹一声。无端端的,怎么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为什么这一世的事情,都背离了之前的轨迹?难道是因为她死而复生,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了一切?
“小姐别担心,有大夫在,小公子会好起来的!”寒鸦劝慰。
慕九卿似是而非的点头,如果真的是病了,那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怕就怕,不是病!
罢了,不去想那么多,先回去歇一歇再说,她着实有些累,心力交瘁。然而有人却是不省心的,天刚刚亮就等在了她的竹苑门前,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她怎么来了?”寒鸦嘀咕,回望了紫苑一眼。
“二小姐是不是察觉了什么?”紫苑担虑。
慕九卿面不改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难道怕她不成?”
“姐姐!”慕倾城疾步上前,一如既往的热情温柔,“给姐姐请安,姐姐这一大早的是去哪了?”
打从昨儿开始,竹苑内外便不许任何人靠近,便是慕倾城也没办法探知里头的消息,所以她一大早就等在了外头。她母亲落水一事,父亲只是小惩大诫,听说随后就解了夫人的禁足令。这让慕倾城有些心慌,不知是不是慕九卿跟父亲说了什么。
“你不也是一大早吗?”慕九卿抬步进门。
慕倾城跟在其后,进门的时候还不忘左顾右盼一番,查看是否有异样。可竹苑还是竹苑,清清冷冷的样子,跟慕九卿的性子是一模一样的。
“姐姐甚少穿得这样深色。”慕倾城笑着打量着慕九卿。
的确,慕九卿大意了。身上的黑衣还是从九笙山庄穿出来的,因为比较合身,穿着也柔软舒适,便真的忘记换下了。心下有些异样,薄卿寒给的东西,她怎么能如此放心?如此大意呢?
“一大早出去,穿得太素难免会像游魂野鬼,吓着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便不大好了!”慕九卿落落大方的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你一大早过来,就是想和我讨论,今儿穿什么衣裳?”
慕倾城忙赔笑,“姐姐怎么忘了,昨儿宋大哥给姐姐递了一封书信,还叮嘱我一定要提醒姐姐,今儿午后在临江楼那里与姐姐相约品茶。”
语罢,慕倾城挑眉看了寒鸦一眼。
寒鸦紧了紧袖中的手,心中咯噔一声:惨了,小姐回来光顾着高兴,忘记把书信交给小姐了!
这封信如今就在紫苑的袖子里塞着,她也是真的忘记了。这下该如何是好,昨儿就是不想让宋公子看见是寒鸦在假扮小姐,所以紫苑才会拦住了宋良竹。没想到宋良竹连这个都告诉二小姐了,这会……
“紫苑已经告诉我了,书信业已在手,就不用你担心了!时辰到了,我自己会去赴约。”慕九卿悠然自得的荡着秋千。
慕倾城笑道,“不知道宋大哥跟姐姐说了什么悄悄话?”
“既然是悄悄话,自然是不与外人倒也!”慕九卿面不改色,“倾城想知道?那不如与我一道去临江楼,正好我也觉得人多点比较热闹,如此也不尴尬。免得到时候有人又说我私会男子,跳进黄河洗不清。”
慕倾城仲怔,“姐姐……”
“去不去在你!”慕九卿起身往屋内走,“我不强求!”
“既是姐姐吩咐,倾城必定相随!”慕倾城含笑行礼,转身离去。
紫苑看了寒鸦一眼,寒鸦会意的转身,直到送了慕倾城离开竹苑,这才放心的转回。
“小姐!”紫苑快速将书信呈上,“奴婢之前忘记了,请小姐恕罪!”
慕九卿也不在意,顾自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放着吧!书信是要看的,不过……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留着或者丢了,都不重要。”
紫苑颔首,毕恭毕敬的将书信放在桌案上,“二小姐是来探口风的,她昨儿定是认出来寒鸦假扮小姐出席生辰宴。”
抿一口水,慕九卿笑了,“认出又如何?她不敢说才有趣。人呢,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那才是痛苦。他们敢背对着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我就得让他们知道,不是宋良竹成全大局而委屈的娶我,是我慕家不愿食言,才给了宋家一个台阶。”
紫苑骇然,“小姐这话的意思是,要嫁给宋公子?”
“慕家和宋家的婚事,人尽皆知,谁家悔婚谁就会落人口实,所以慕家不会做食言之人。”慕九卿笑得凉凉的,“要么由宋家来做这个小人,要么……”
慕九卿拆开了信封,冷眼看着手中的书信。这情意绵绵的话,若放在前世倒是女儿家的心思,只想缠 绵悱恻。可如今她没有半分儿女情长的意思,这些甜言蜜语在她看来,就像长着锐刺的果子,可笑至极。
寒鸦转回,“小姐,走了!”
“小姐真的要去临江楼,万一他们耍花招……”紫苑担虑。
慕九卿托腮,十四岁的小丫头,笑得如花绽放,“若是我不知道他们的事情,那我必定是被动的一方。可现在我知道了,那么……主动权就会牢牢的捏在我的手里。寒鸦,去帮我弄点东西来。”
“是!”寒鸦颔首。
紫苑有些仲怔,小姐从永安寺回来之后,好似变得不太一样了!
是不太一样了,连慕倾城都察觉了不一样。
从竹苑出来,慕倾城脸上的笑瞬时垮塌下来。
“小姐,怎么了?”翠云问。
慕倾城面色沉沉,“你没发现她好像不怎么欢迎我吗?看到她冲我笑,我竟然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她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让人无所遁形。”
“小姐是说大小姐的眼神很毒?”翠云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破绽,不知为何……大约是我多心了!”慕倾城敛眸,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慕九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对?是因为母亲落水这件事,所以慕九卿心中有些怨愤?
是,一定是这样!
都怪娘,草之过急!
“小姐,你真的要去临江楼?”翠云问。
“我要知道,慕九卿是不是起了疑心,又或者她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慕倾城是做贼心虚,“回去更衣,顺便提前告诉宋大哥一趟。”
“是!”翠云颔首。
慕倾城的心里是不平衡的,身为庶女,虽然得父母宠爱,可走出丞相府她始终是低人一截。庶女就是庶女,嫡庶尊卑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烙印在女子的身上,到死都得不到救赎。慕倾城不甘心,为什么慕九卿一出生就是嫡女,享尽尊荣,而她母亲这般得宠却始终只是个妾?
天朗气清,一扫前几日的阴雨绵绵。
临江楼,临江而建。
且看烟波里,江上万舟行。
临江雅阁,窗开可见碧波万顷。午后溶溶,暖风熏得游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宋良竹早已在雅阁里等着,茶盏在手,极尽儒雅温润之色。
“宋大哥!”慕九卿进门,含笑冲着宋良竹点头,算是施礼。
“九卿,快坐!”宋良竹笑着为慕九卿沏茶,“是你喜欢的龙井,挑的今年新茶,用的芽心一片最嫩的。你最爱的藕粉桂花糕,依着你的习惯尽量少放糖。”
“宋大哥这是怎么了?”慕九卿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跟前的杯盏。
宋良竹笑意温柔,“昨儿你生辰宴,人太多,也没能跟你说上话。我送你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慕九卿抬手,如玉般的皓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我很喜欢!”
“不管宋大哥送什么东西,姐姐都是喜欢的。”慕倾城从外头进来,笑靥如花,浅笑倾城。视线,下意识的落在慕九卿跟前的杯盏上。
见状,慕九卿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杯中水,“好茶!”
一旁的紫苑和寒鸦,不由的紧了紧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