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身子不好,觉得横竖都改变不了事实,便有些心中作罢!”诸葛应轻叹,“如今却不然,有了希望整个人都重新活了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慕九卿觉得有些怪异,“公主,您……”
“我的病,有希望了。”诸葛应压低了声音,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外头,约莫担心隔墙有耳。
慕九卿心头一震,旋即望着寝殿大门方向,好在并无异常也无异动。回过神来,慕九卿不敢置信的望着诸葛应,“怎么回事?”
“有位高人,进了宫!”诸葛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然则这样的光,让慕九卿没来由的心慌,莫名的焦灼。
“什么高人?”慕九卿忙问。
诸葛茗以指抵唇,“嘘!”
慕九卿目不转瞬的盯着她,“你到底在做什么?公主,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诸葛茗含笑望着她。
慕九卿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低低的开口,“我知道公主一直以来身子不大好,所以心里……可是公主,所谓高人不过是招摇撞骗,不可深信。九卿一直在努力从千岁府入手,说服薄卿寒那个瘟神,尽量不插手东镜国使团一事。但是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东镜国的事儿,而是公主你啊!”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诸葛茗轻叹,“说到底,你不信我。”
“公主,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担心!”慕九卿眉心紧蹙,“皇上常年服食丹药,我怕公主步其后尘。世上本无长生,奈何世人妄求,误入歧途。”
“我也不相信长生。”诸葛茗徐徐站起身来,“虽然人人都渴望长生不老,但也不过是人的求生本能。贪色怕死其实没什么可丢人,圣人心中也不免有几分污浊,人无完人。九卿,我只想活着!我不能死,为了黎儿,我也要活下去。不管有多难,这天下都不可以交到薄卿寒的手里。”
否则,诸葛一族将万劫不复。
慕九卿当然知道诸葛茗的难处,她活了那么多年其实都不是为了自己。身为女子,却心系天下,这份胸襟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奈何诸葛茗早就中了薄卿寒的暗招,即便有心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我懂。”慕九卿点头,“我只是在提醒公主,千万不要学皇上!”
“你真以为我傻?”诸葛茗缓步走到窗前,纤弱的身子无力的倚靠窗棱,“薄卿寒用丹药控制父皇,我岂能步其后尘,为他人所掌控?我这条命要或不要,只由我自己决定。”
慕九卿敛眸,“那这位高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只是偶尔入宫,不过此刻并不在宫里。”诸葛茗回头看她,眉眼间带着少许异样,“九卿,你有点心不在焉?”
“有吗?”慕九卿微怔。一说起这高人,慕九卿竟带着几分反感。她很是厌恶这种装神弄鬼的骗子,虽然她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比如她身体里的冥火。即便你不说,这东西却无法磨灭!
“九卿,是不是太累了?”诸葛茗走到她跟前,担虑的望着她,“我知道最近丞相府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你的脸色也不太好。东镜国的事情就不必……你知道,薄卿寒不是好对付的,就算他答应了又如何?出尔反尔这种事儿,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慕九卿摇头,“薄卿寒的确卑鄙无耻,但是我相信他若是应下就不会出尔反尔。”
诸葛茗眸色微沉,“你……你说什么?”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相信薄卿寒?你竟然相信一个佛口蛇心的男人?”
下一刻,诸葛茗猛地扣住了慕九卿的双肩,“九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你爱上他了?你爱上薄卿寒了是不是?九卿,你快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当然不是真的!”慕九卿推开她,真看不出来诸葛茗身子虚弱,力气竟是这样大。揉着生疼的肩膀,慕九卿面色发白,“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千岁府与我丞相府势不两立,他要对付我爹,我岂能爱上自己的仇人?更何况,我找薄卿寒只是因为想让他放过你而已!”
诸葛茗愣住,旋即颤了手,“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九卿,我没什么朋友,你知道的……我唯一能交心的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不站在我这边,我也许就撑不下去了!孤家寡人的滋味,宫里的孤寂,真的好难熬!”
慕九卿定定的看着她,旋即上前抱了她一下,“公主放心,九卿一定会永远都站在公主这一边。这天下始终是诸葛家的,绝不能落在薄卿寒的手里。”
可脑子里却不断盘旋着诸葛茗的低吼: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你爱上薄卿寒了是不是?
心,猛地漏跳半拍。
慕九卿稍稍坐了坐便离开了宫,就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小姐这次好似进出宫最快。”紫苑跟在慕九卿的身后,瞧着长长的宫道,不免有些叹息,“公主一惯病着,此番瞧着倒是气色好转不少。”
“这话莫叫人听见。”慕九卿叮嘱,“公主一直病着,吃了那么多药始终不见好,明白吗?”
紫苑颔首,“奴婢明白!”
蓦地,慕九卿顿住脚步。
“易德?”紫苑仲怔,骇然明白过来,“对了,今儿千岁大人也在宫里,怎么会堵在这儿?”按理说千岁府的马车都是从正东门进宫的,薄卿寒惯来大张旗鼓,从不掩饰自己的得天独厚。
可慕九卿的马车,是停在偏门的。她来见公主就是叙叙家常,所以不想惊动任何人,更不想给诸葛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原本薄卿寒和她是不可能在宫里遇见,谁知薄卿寒却让易德在这里等她。
“慕姑娘!”易德行了礼,倒也极为恭敬,“公子久候多时,请!”
慕九卿深吸一口气,“你要知道,我是宋家的少夫人,不再是曾经的慕姑娘。更何况,我没必要去见薄卿寒,我入宫不是为他,他入宫也并非为我,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就该一直毫无牵连。”
语罢,慕九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脑子里却有些莫名的混乱。明明是件理直气壮的事儿,可心里却带着几分不忍。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这样妇人之仁?对敌人的手下留情,不是自己找死吗?
紫苑疾步跟上,寒鸦坐在马车前,面色有些发白。她还来不及开口,慕九卿已经一头扎进了马车里。
“小……”还不待紫苑开口,寒鸦一把拽住她。
紫苑愣了愣,“怎么回事?”
“嘘!”寒鸦冲她使眼色,“千岁爷……在里头。”
紫苑骇然,面色骤变,“怎么不早说?”
寒鸦轻叹,早说也来不及啊,小姐动作那么快,这都还没回过神呢!
马车内,薄卿寒与慕九卿大眼瞪小眼的坐着,这厮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在她马车里就跟在自个的地盘上似的,轻松惬意。挑眉看她的时候,薄卿寒微微抬了眼角,使得他这双狐媚眼睛,愈发的邪魅无双,“躲我?”
“凭你是谁?又没有欠你钱。”慕九卿安然坐定,“还愣着干什么,回府!”
马车前行,慕九卿别开头不去看他,权当没这个人。
“为何不敢看我?”他慵慵懒懒的靠在车壁处,“九九,不乖!”
“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关你什么事?”慕九卿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早前薄卿寒就说过,让她别跟诸葛茗往来。这话她都记得,只是记得归记得,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薄卿寒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我!”
慕九卿轻哼两声,冷眼回望着他,“鸠占鹊巢,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在我这里你算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慕倾城,所以慕倾城如今没有好日子过。
“九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离诸葛茗远点,你不是她对手,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情分。”薄卿寒直勾勾的盯着她,幽邃的瞳仁里凝着冰渣子,此时此刻的薄卿寒像是冷血无情的猎手,没有半分情愫可言。
慕九卿咽了口口水,“薄卿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用什么身份说这样的话?先拎清自个的身份,再来说这些滑稽可笑的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是警告。”薄卿寒敛了眸,淡淡然的靠回车壁处,“九九,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
“所以耳朵听到的,也不必当真!”慕九卿顺着他的话往下,“薄卿寒,你还不下车,是想跟着我回丞相府,当慕家的上门女婿吗?慕家可没有女儿能再嫁给你,丫鬟倒是多得很!”
音落瞬间,慕九卿忽觉天旋地转,脊背突如其来一阵撞疼。再回过神来,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赫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他的掌心抵在她的后脑勺处,居高临下的俯看被压在身下的女子。
慕九卿吃痛,马车外有人声躁动,约莫是在长街上。所以慕九卿不敢大声言语,只能咬牙切齿的低喝,“薄卿寒,你说我在挑战你的耐心,那你可知你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
她揪着他的衣襟,“薄卿寒,你撩 拨谁都可以,除了我!千岁府和丞相府原就是水火不容,我不会背叛我的父亲,所以你是白费心机,我绝对不会上当受骗。薄卿寒。你死心吧!我们是敌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盟友!”
薄卿寒一直没说话,指尖缭乱着她如绸如缎般的青丝,眉眼温和抚过她紧蹙的眉,“不要皱眉,我会心疼!”
“薄卿寒,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慕九卿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脖颈处青筋微起,呼吸急促,“马上、立刻给我滚出去!”
“若我滚出去了,又怎么去丞相府,当你爹的上门女婿呢?”薄卿寒突然低头,在她眉心落下浅浅一吻,“我想……我可能等不了了!慕九卿,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