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垂文恰好溜达到宫殿门口，看见了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娜仁笑了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进来。
朱垂文点了点头，就在门口安静地站着。
突然，巴拉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满是笑意的娜仁也笑了，笑容温和没有了以往的戾气。
“巴拉，你在笑什么。”
娜仁问道。
“我在笑你终于对我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最美。”
巴拉笑着说道。
“你知道吗，娜仁。自从小时候跟我父汗在锡尔部见过你后，我就已经认定了你会是我巴拉的女人。所以我做上大汗后第一个就是向少布将你给要了过来。还好少布识相，不然我当时就把锡尔部给屠了。”
娜仁点了点头安静地听巴拉讲着。
“这些年我想要给你这世上最棒的东西，锡尔草原上没有的，我就派人到草原外面去寻找，去买，去抢。别人都说我会得到整个草原，但我只想真真正正的得到你罢了。”
巴拉坐了起来，他端详着娜仁那完美无缺的脸庞笑道：
“娜仁，少布是草原上的雄鹰，他合该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壮志。但我巴拉却不愿做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草原之虎，我只想做一条牧羊犬，能够保护你就好。”
他傻笑一声，活像个四五岁的顽童。他接着说道：
“别人都说我巴拉的野心很大，大到能吃的下整个锡尔草原。但是他们都说错了却又对了，其实我的野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个你，可我的野心又很大，因为我想给你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
说道最后，巴拉可能是真的累了，慢慢地合上了双眼，竟是没了声息。
娜仁将他轻轻地放在王座上，笑着走到朱垂文跟前，像是一个被人偷听见心事的少女般面色羞红。
“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
“待我死后将我的头颅砍下交给少布，然后把我和巴拉的尸身一同烧了，随你洒在哪里。”
朱垂文听见娜仁的话有些吃惊，他之前便一直猜测娜仁的身份，却始终没有猜的出来。但如今想想，大概她跟少布的关系应当不浅吧。
就在朱垂文发呆的时候，娜仁的嘴角便已经溢出了黑色的血液。很明显，她在巴拉回来前便已经服下了毒药，无论这两方哪一方胜了，她最后都会死掉。
朱垂文哀叹一声，向娜仁点了点头。
娜仁望着这个认识不到一月的青年笑着说：
“记得好好爱你喜欢的那个女子，既然她在你心中那么美好，就别让这份美好淡掉。”
朱垂文嗯了一声，却没想到娜仁的下一句更加惊人：
“记得，若你不喜欢阿茹娜就千万别娶她做妻子。”
这句话说完，娜仁便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这片草原也凋谢了一朵最美丽的花。
朱垂文看着死去的这两人苦笑了一声，按照娜仁的遗愿开始行动起来。
“垂文。”
巴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连忙呼唤着朱垂文的名字。
朱垂文抱着一个木盒缓缓地走了进来，苦笑着看着少布。
“大汗。”
少布看见盒中装着的美丽头颅，不禁失了神，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垂文您以后便是我们锡尔部永远的朋友，更是我少布永远的朋友。我会给你一块儿最肥美的草场，一座最富有的矿山和我最珍贵的明珠。
你可以在那里建立你的部族，放牧你的牛羊，我会让你成为这片草原上仅次于我的存在。”
少布单膝跪下，向朱垂文行了一个大礼。
朱垂文皱了皱眉头，他终于明白了娜仁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阿茹娜便是她和少布的女儿。
顿时，朱垂文竟对少布产生了一种浓浓的厌恶。少布的做法让他想到了越国先帝对他父亲对凤翔军将士的所做所为。
他将少布扶起后，匆忙跑出门外对天空大喊道：
“怎么，不管你徒弟死活了？”
在湖边坐着的九幽道人捻须而笑，他屈指轻弹一抹紫光一闪而逝，朱垂文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着他有些痴傻的模样，九幽道人哈哈大笑：
“怎么不认识师父了？”
朱垂文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指着九幽道人破口大骂：
“你这牛鼻子，我可没有拜过你这么无良的师父。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送去那么个地方，啥也不给我，万一我饿死了怎么办，你说你好歹也给我点儿干粮再让我去啊。”
“呵呵呵……”
九幽道人看着朱垂文，眼神玩味道：
“你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老夫给你的一场梦罢了，没有什么死不死的。反倒是你，你感悟到了什么？”
朱垂文也学九幽道人十分随意地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眼神怅然：
“原来都只是一场梦啊。”
九幽道人见朱垂文没有回答自己也不恼反倒继续文道：
“你可知道你这个梦的结局？”
朱垂文木讷地摇了摇头。
“少布统一锡尔草原后，想着要向外探索出一片新的天地，结果发现了新的国度。为了争霸，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花甲之年的强国皇帝；为了争霸，他又认了另外一个国家的皇帝作义父。随后亲手带兵灭掉了他女儿嫁去的国度，没成想最后赤那的儿子知道了当年他父亲死去的真相……”
后面的话朱垂文也没听见，只是想起了那个皮肤有些黑黑的但很是朴实可爱的小女孩儿。
“阿茹娜，你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个命运吗？”
朱垂文自言自语完，突然站了起来，他双手握拳愤慨道：
“师父，我悟出了野心。”
“哦？说来听听。”
朱垂文想了想道：
“野心会将你从一个深渊拉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把你投向另外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
“那你说这野心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朱垂文伸了个懒腰然后呵呵一笑：
“师父，这世间之事哪有绝对的对错可言。反正我到最后也只是个谋主罢了，他人有没有野心与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九幽道人也站了起来，他很是满意地看着朱垂文，接着用手赏了他一个爆栗。看着捂着头直叫痛的朱垂文笑道：
“今天起，你便正式成为我九幽门下的第十位弟子。还希望你能记得几日所感所悟，若是再叫为师牛鼻子，小心为师削你。”
话音刚落，九幽道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剩朱垂文在原地微笑：
“做人还是得有点儿野心比较好吧。”
朱垂文摸了摸下巴，才发现哪里已经生出了些许浅浅的胡茬。
“明天就要真正开始了吧。”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