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你若是这般频频与我见面,怕是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啊。”
朱垂文端起了下人刚沏的茶水,抿了一口道。
“我来水儿这儿,自然有不被他人察觉的法门,而且今天这事儿,确实非常重要。”
熊心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就连说话声音都显得那么急迫。
朱垂文看着他,没有言语,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卓子期昨日告诉我,这南贵妃似乎有了身孕。”
熊心这一开口,就连朱垂文都皱起了眉头,他双手不停地摩挲着,随后轻叹了一口气:
“九师兄,实不相瞒,我观这楚帝虽看上去精气十足,但实则却是在硬撑着,他那副被酒色给掏空了的身子。而且从他的面相来说,也不像是该有子嗣的模样,此事一定有古怪。”
“你是说……”
熊心听完朱垂文的话后,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恐慌。若是朱垂文的推测属实,那这件事可真就令人细思极恐了。
熊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道:
“上次你给了我三个锦囊,我已在面见卓子期和上次你来到郢都时用去其二。而且你告诫我,最后一个锦囊应在万急关头打开,我在昨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打开了它,可这锦囊中却只有一张白纸。”
熊心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青灰色的布囊,然后扔到了朱垂文面前。
朱垂文双手摩挲着,装成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
“九师兄,如今,我在此处,哪里还需要什么锦囊。我且问你,卓子期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表现如何?”
“我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当我去他府中商议此事时,他只是告诉了我这个消息,然后向我道了声‘恭喜’,就没有了下文。”
熊心沉声道。
朱垂文起身,负手于后来回走了几圈,然后看向熊心道:
“若不出我意料,这令太师傍晚甚至更早应该就会找我商议。”
他看了看似乎有些将信将疑的熊心,然后“呵呵”的笑了一声:
“九师兄是觉得我不够分量,还是什么?”
熊心没答话,他又自顾自道:
“倘若,此时令子兰当真不找任何人商议,那原因便只会有一个。”
熊心眉毛一挑,好像是终于来了兴趣。
“令子兰知道南贵妃怀孕的真相,而且这个真相绝对与令子兰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他心虚了,只会找府内那些真正算的上是心腹的人商议。”
“那……”
熊心刚要说话,朱垂文便伸手拦住了他:
“子义。”
随着朱垂文的一声呼唤,薛直大步流星地走近了书房,他附耳贴着朱垂文,然后点了点头,便又飞快地离去。
“你让子义去做些什么?”
熊心发问,朱垂文却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出了书房,将李水儿给唤了进来。
“先生,唤我何事?”
“水儿,刚刚九师兄说那南贵妃有了身孕,这是你们皇室之喜,所以还望你前去跟陛下道个喜。只是,现在陛下还未向外宣布,你也不必一开始便提出来,且先探探陛下的口风,再随即应变。”
朱垂文把话说完,李水儿却久久没有应答,只见她惊愕地看着熊心,然后语气中蕴含着安慰之意:
“熙文哥……”
熊心摇了摇头,冲她无奈地苦笑了一番:
“听老十的话便好。”
李水儿应了声好,便去找雀儿商议进宫的事了。
“老十,你对我心中可还有怨气?”
熊心自从刚刚进来开始便一直想问朱垂文,但却害怕也伤了李水儿的情绪,所以这才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说实话,自从那日婚礼之后,朱垂文痛哭流涕的神情便一直在熊心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件事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峰,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现在每走一步,每决一事,都会显得不是那么的痛快随心。
熊心总觉得自己和这位师弟之间有那么一道不大不小的隔阂,不像是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朱垂文苦笑一声:
“呵呵,我怪你作甚。师父临终前,对我说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法,哪怕你心气儿再高,也得被这天给压低几分。曾经,我以为我只要能办成师父心中所想之事,那九安就能回到我身边。
所以,我来到了大楚。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与我那时所谋划的结果背道而驰。现在,我只想做成师父交代的事情,至于九安。”
朱垂文说不下去了,亦或是他根本没有想好,自己该拿那个倔强的女子怎么办。
熊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的自私,才毁了你和水儿两人的姻缘,但是水儿她真的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负了她呀。”
朱垂文不答话,静静地杵在那儿,看着窗外那些平白无奇的景致。
“这以后的事,谁又说的清呢?若是我与九安当真还有缘分尚在,那日后一定会重逢的。到时候,她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朱垂文眼神坚毅,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陛下,臣妾此番怀上了龙种,应当是皇室之喜,大楚之福才是。可为何臣妾总觉得陛下你看着有些不太高兴呢?”
南柚眼神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位将头小心地贴在自己肚子上的皇帝陛下,言语中尽是委屈之意。
楚帝满脸的幸福,但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不过这也正常,熊槐已经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在今日第一次当上了父亲。
虽然他对此事很是惊喜,但却又明白此时这个孩子的出生,恐怕会给大楚这本来就风雨飘摇的政坛上,再添上些电闪雷鸣。
“纵然你张好古手眼通天,但朕既然有了孩子,那怎么还能将身后之事交于你这阉人手中。”
熊槐一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南柚的肚子,一边在心中恶狠狠地念道。
此时,他心中所虑唯有一人,那便是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张好古。因为他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授意给楚帝,让他将皇位传于熊心。
要说当时,熊槐心中肯定是无所谓的,但眼下这种情况却又让他将事情想的多了一些。
“陈宫正!”
“奴才在。”
楚帝轻喝一声,一个干瘦的老太监便应声而至。
“你快去寻卓大将军,就说是这时值夏初之际,朕要与他赏柳喝酒!”
“是!”
陈宫正得了楚帝的命令,连忙匆匆向外走去。
楚帝又将头贴在了南柚的肚子上,眼神却冷得吓人:
“张好古,朕做了你一辈子的提线木偶,朕的孩子,可不能再被你操纵了。”
他轻声道。
初夏时节,应该是最静谧的时候,张好古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烦躁:
“老东西,你说当年我要是能学些你的卜算之术,是不是现在也能好过点儿?”
他在一处山洞中,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