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为啥要让师兄们在这儿读书啊,怪丢人的。”
小艾挠了挠头,很是不解的看向荀濂。
荀濂笑了笑,打趣地说道:
“怎么,还有你这鬼灵精看不出来的事儿?”
小艾轻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儿。荀濂眼神慈祥,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小家伙真以为南越皇帝和官场跟我们楚国那么简单?这里的皇帝花花肠子多,做臣子的花花肠子自然就更多了。倘若不让这会稽乃至整个南越都知道我在此地的话,这以后恐怕要多出许多的麻烦事儿。”
小艾没言语而是在静静地想着些什么。
骑马行走在车队前列的羊既表情复杂,他既赞叹自己老师这一手玩的漂亮,又对荀濂的真正来意更加担忧起来。
外来使团的驿馆就坐落在离雷门不远的地方,羊既下马后径直走向荀濂所乘坐的马车,毕恭毕敬地说道:
“老师,驿馆已经到了,还请您和各位师兄弟们好好休息,明日学生再来接您去面见我大越陛下。”
荀濂没有理会羊既,只是在小艾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下马车,欣赏着这会稽城最繁华地段的景象。
“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羊既也没有将荀濂的冷淡态度放在心上,躬身拱手认真行了一礼后方才知趣的离开。
羊既走后,小艾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兴冲冲地对着荀濂说:
“先生,您要休息吗?”
荀濂看起来有些疲惫了,却也拿眼前这个活泼的小家伙没辙,只好说道:
“知道你这小家伙又得出去乱跑,我自己回房休息,你若是愿意就和你的回味师兄们一起去到处转转吧,可别给我惹事啊。”
“放心吧,先生。”
小艾说完,就好像是一条脱缰的野狗,向着街头的那些贩卖着稀奇古怪东西的摊子跑去。只剩下仍收拾着行李的几位年长弟子在原地兀自感叹自己老师对这个小师弟的偏心。
“哇,大哥哥,你这是在纸上写的什么字呀。”
小艾双手和嘴里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点心,正站在朱垂文的摊子前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写写画画。
“怎么,小弟你也认识这些鬼画符。”
朱垂文对眼前的这个孩子产生了些许好奇,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认识呀,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小艾挠了挠没几根毛的头发,认真地说道。
朱垂文被这小子稚气的表情给逗乐了,他又动起笔,将一张根本看不懂写了什么的纸递到了小艾的手中说道:
“那我这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可以送给你,既然你对这些鬼画符这么有兴趣,那我就送你一张好了。”
小艾接过了纸,感激地冲朱垂文笑了笑,然后便一溜烟的走了。朱垂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开始接着写了起来。
“大哥哥,马上可能要下雨了,刚刚那边儿的大叔送了我两把伞,正好给你一把。”
没想到小艾去而复返,还将一把朴素的油纸伞放在了朱垂文的面前。
朱垂文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位露着一副“快来夸我啊”的表情的稚气小童,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但他没有拒绝小童的好意,笑着收下了这把伞,说道:
“谢谢你,我叫朱垂文,还请问这位小弟贵姓啊。”
小艾笑的格外开心,他也不知道为啥会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士子产生亲近的感觉,但他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小哥给了他自己一种安全感。
“我叫邓艾,先生和师兄们都叫我小艾,垂文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垂文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家先生你一定认识。他可是你们士林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小艾很是得意地说道。可是朱垂文却并没有搭茬儿,这就让人小鬼大的邓艾觉得有些没面子了。他的表情带着些许诱拐的神情道:
“是荀濂荀夫子哟,是问天学宫的荀濂荀夫子哟。”
朱垂文听完仍是面色平淡地用“哦”来逗弄眼前这可爱的小童。
邓艾见朱垂文还是没有表现出十分惊讶地样子,只好拿出了自己的撒手锏:
“我可以拜托先生收你为徒哦。”
“好啦小艾,我得收摊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在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也快回去找你家鼎鼎有名的先生吧,我们有缘再见。”
说话间,朱垂文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拿着邓艾送的那把伞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嘴巴撅的邓艾,在那儿生着闷气。
原本晴朗的天空便开始飘起了小雨,朱垂文看着手中的那把油伞微笑起来。
“荀夫子,荀夫子……”
朱垂文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几乎让每个士子都顶礼膜拜的名字,向着自己的那间草屋慢慢地走着。
羊既将荀濂一行人安置在驿馆后便立刻回到御书房向勾陈禀报这短短一路上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勾陈将那张已经被他自己翻阅了无数遍的《吴越边境图》再一次的摊开,微笑着对羊既说:
“德容,可否为朕讲一讲这九州东南角的现状啊。”
羊既想了一会儿,许久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九州东南有越吴二国,两国世代皆为仇敌,连年互相征伐,互有胜败。直到与两国国接壤的西楚突然强大后,两国便彻底沦为西楚的附属国。每年都得向西楚缴纳岁币四万两黄金和二十万两白银。若是西楚想要对外攻伐,吴越两国还必须一同发兵。”
勾陈点了点头道:
“当初西楚趁越吴交战之际突然发兵,将已经伤筋动骨的两国彻底击败,并逼迫两国订立了这些盟约。德容,你说这西楚为何不直接灭掉两国,反倒是给了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将这两国逼急联合起来就算是最终仍被灭国却也能啃掉他自己一大块肉,北方的齐秦二国还在虎视眈眈着,西楚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
羊既看着勾陈那有些单薄的身影继续说道:
“订立盟约乃是西楚已故大巫熊通之谋,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一场无益的纷争又能慢慢地腐蚀越吴两国的国力。再利用两国互相制衡,到时他西楚恢复了元气再灭掉两国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羊既的眼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忧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南越王朝的不幸未来一般。
勾陈双手握拳,目光也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他背对着羊既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种屈辱我大越已经忍受了数十年,朕会将这份屈辱在西楚和东吴的身上加倍讨还。”
羊既朝着勾陈的背影缓缓跪下高声道:
“臣愿为陛下效死命。”
“臣亦愿为陛下效死命。”
御书房门外,几缕凉风拂过,一直在此侍候的扬采也在口中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