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七夕番外–烟花易冷
荀子幽2018-08-23 06:078,079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皖彼牵牛,不以服箱。”

  一座草庐,一方矮桌,一个白了头的瘦削青年正跟几个稚童讲着一段儿难解的话。

  一开始,那些孩子们还都学着青年的样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但只过了一会儿,那读书声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青年似有些疲累地抬了抬眼皮,微微地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他满头白发,脸色亦是苍白,全身像是没了骨头一般靠坐在台阶上。

  在他的身侧还放着一个普通的酒壶,不过也与他一般,随意地歪倒在地上。

  若是熊心或者是公叔长风在这里,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先指着他破口大骂,亦或是直接报以老拳,但到了最后想必总会捏一捏有些发酸的鼻子,将他绑回郢都皇宫。

  因为这个人啊,他可不是一个酒徒,更不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鬼。

  一年以前,他可是西楚最鼎鼎有名的人物。新朝的文官之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师,朱垂文。

  可自从易九安被那从天上突然降下的大手给抓走以后,他便心灰意冷,辞去了一切的官职,来到西楚和南越边境的一个偏僻的山村之中,做了一个私塾先生。

  至于报酬,他却一个子儿都没要,只是要了那简单的一日三餐,和两壶村子里的百姓自家酿的醪糟。

  再后来,他的头发在某一天里竟全部变白,他也索性将那报酬中的一日三餐给换成了更多的酒。

  起初,村民是当真不放心将自家的宝贝孩子交到他的手中。可在随后的接触中,他们也都发现了这个青年人身上确实是有些才华,再加上收费也不高,所以也就干脆顺水推舟了。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了?”

  “先……先生,这一段儿听不太懂。”

  一个生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壮起胆子却仍是有些支支吾吾。

  朱垂文点了点头,稍微提起了点儿精神说道:

  “这句话来自《诗经·小雅·大东》,讲的是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先生,先生,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这个故事呀。”

  “对呀,先生先生,给我们讲讲吧。”

  “好,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看着这群可爱又质朴的孩子,朱垂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开始给他们讲起了这个七夕的故事。

  “喂,朱垂文,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一个穿着破衣烂衫,清秀的脸上还有些脏脏的女孩儿正拦在朱垂文代写书信的摊子前,撅着小嘴,看起来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我说馋嘴丫头,你能不能让开呀。我都说了多少遍,现在秋围刚过,我上一年的积蓄都跟你吃光了,那还有钱陪你过什么乞巧。

  再说了,你们姑娘家的节,让我一大老爷们陪着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先说好啊,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黄毛丫头。”

  朱垂文撇了撇嘴,显得很是无奈。但他不得不承认,当他看着那女孩儿生起气来的俏皮模样时,心里还是非常愉悦的。所以,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逗弄一番。

  女孩儿听着朱垂文的话,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稍微有些平的胸脯。两条好看的柳叶眉立马就皱到一起,那张清秀的两旁更是浮现了一抹红晕。

  她又羞又怒地朝着朱垂文啐了一口:

  “呸,登徒子。你就跟着你的破摊子还有破书过一辈子吧!”

  说罢她转头就走,但是刚走了三四步,脚下的步子却变得越来越慢起来。

  朱垂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几步便走到女孩儿身边,站着说道:

  “唉,我看今天也没什么生意,馋嘴丫头,你要是晚上实在没地儿吃饭。那少爷我也只能再发发慈悲,周济你吃上一顿了。”

  女孩儿心中一甜,但嘴上却仍是得势不饶人地说道:

  “哼,谁要你周济。还少爷,本小姐让你跟我一起吃饭可是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说着说着,她脚下加快了步子,像逃命一般向远方仓惶跑去。

  朱垂文在原地愣了愣神,看她还没走远才大喊道:

  “那晚上不一起吃饭了?”

  女孩儿心里暗骂了一声呆子,嗔怒道:

  “呸,你要是敢不等本小姐,本小姐就,就,就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朱垂文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无奈地摊了摊手,兀自苦笑道:

  “唉,读懂女子心事比读懂书中经义可要难太多了,难太多啦。”

  女孩儿绕了几条街,寻的一个僻静处将一身脏衣服换下,再等她出来时便成了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裙的秀丽姑娘。

  “裘楚!”

  女孩儿轻唤了一声,一个彪形大汉便瞬间闪身而出。只见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低声应道:

  “九安小姐。”

  女孩儿正是易九安,现在的她脸庞仍是有着一抹红晕,眉眼也带着笑意。她双手负后蹦蹦跳跳地走着,一双美眸也是弯成了好看的新月模样。

  而裘楚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虎目中满是这个可爱女子的身影。

  “裘楚,你知道嘛,垂文哥哥答应晚上跟我一起过乞巧节啦,你说今天晚上我要不要告诉他以前的事情呀。

  唉,可是不知道爹爹会不会让我出去。毕竟每年乞巧节的时候,几家跟爹爹私交甚好的大臣都会让他们的女儿来家里跟我聊天切磋女红。

  裘楚,你说我要是装病行不行啊。可是从小到大,我每次病了爹爹都会十分紧张。估计我要是装病了,爹爹肯定会守着我。到那时,我估计我就更出不去了。

  裘楚,裘楚,你怎么不说话啊。”

  易九安一直在自言自语,她看裘楚没有答话,便停下来转身问道。

  “额,小,小姐,恕在下,在下愚昧,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来。”

  易九安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自己也是着急了,怎么会问这样一个糙汉子。

  只好无奈道: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不过裘楚,到时候我找你帮忙你可不能不帮我。”

  裘楚很是认真地看着易九安,像是在发誓道:

  “裘楚今生,必唯九安小姐之命是从!”

  “好啦好啦,这么认真做什么。府中那么多侍卫就你和我关系最好,本小姐早就把你当作我的朋友啦。走吧,我们快回家,不然要是晚了,估计又要挨爹爹骂了。”

  “是。”

  易府中,易言正在一个小房间里对着一个女子的画像怔怔出神。

  “好音,今天又是七夕了。安儿也已经十六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可是为夫的这心里就是舍不得,心想着这丫头在这个家里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不过,我现在心里也在犯愁。这些年你不在,安儿都让我给宠坏了。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女红一点儿都不会,就更别提什么洗手作羹汤了。

  再加上这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古灵精怪的,时常把我这个做爹的给戏弄得哭笑不得。

  这样下去,别说我不想她出嫁了,恐怕这整个会稽城都没几个青年才俊肯娶她。你说说,你走这么早干嘛。

  若是你尚在,肯细心教她。哪怕是让她学着你一星半点儿呢,那现在这求亲的人还不得从咱家门口儿排到城门去啊。

  可惜呀,这好福气都让我一人享了。试问这天下男子,谁能有着这天大的福分,娶个如你这般天下顶好的女子。

  嘿嘿嘿……”

  易言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抹了抹脸,眼神中似带着几分眷恋和那份浓郁到化不开的思念,他仍是笑道:

  “好了,好音。我也该去给咱女儿准备些乞巧节的东西了,免得到时候她再啥都没有,可就又要丢人啦。

  我先走啦,等今天夜晚,我再来陪你。”

  易言走出了屋子,正好看见易九安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佯怒道:

  “安儿,你看看你,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易九安冲着易言吐了吐舌头,跑到他身边摇晃着他的休息道:

  “爹爹,今天是乞巧节,人家开心嘛。”

  易言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得苦笑道:

  “唉,你这个小机灵鬼儿,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敢娶你过门。”

  易九安撅着嘴气呼呼地说道:

  “没人敢就没人敢,我正好陪爹爹在这里呆一辈子。”

  “胡闹!还不快去收拾屋子,等会儿几个少宰家的姑娘来了,看你丢不丢人。”

  易言听了易九安的一席话,心中生出了几分暖意,但表面却仍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老爷,老爷,羊家的小姐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易千跑了进来。他悄悄悄地冲易九安使了个眼色,然后低着头说道。

  “爹爹,我这就回去收拾。”

  易九安心中大喜,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已的房间。

  “诶,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也没见着她和这羊家小姐这么要好啊。”

  易言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心情还是不错,毕竟看见一向没什么好友的女儿终于有了伴儿,也是老怀大慰,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事情了。

  “九安,得亏你让我先来,否则我怕是要被我那啰嗦的兄长给念叨死。”

  羊家小姐进了易九安的闺房,立即就笑着跑到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羊家小姐生的也是花容月貌,虽然还没到倾国倾城的份儿上,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可偏偏这个大家闺秀却自小就喜欢和无法无天的易九安处在一起,这样让羊家最为疼爱这个闺女的老家主十分头疼。为了这事儿也不止一次和当时还在世的易家老家主骂过街,打过仗。

  “小环,你今天帮我个忙好不好?”

  易九安握住羊家小姐的双手真诚说道。

  “好啊,什么忙?”

  “马上就会有其他家族的小姐来到这里做一些女红什么的,小环你也知道我一向不会那些东西,平日里也只有你和我最为热络。

  所以我想请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假装我,然后拖住其他府的小姐。”

  “想来,肯定是九安姐姐在外有了心上人。既如此我便帮她一帮。”

  羊家小姐天生聪慧,她眼珠一转,立刻便知道了易九安的小心思,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小环,你真好。”

  易九安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很欢喜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和她呆了一会儿,便偷偷地走了出去。

  羊家小姐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微红,看着易九安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

  “接下来,就该我忙喽。”

  易九安一个人偷偷地往后院走去,在那里有着一个属于她的秘密通道,当她觉得心中烦闷时便会从这里偷溜出去,装成一副乞丐的模样,去看一看院墙外的世界。

  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换上那身破衣烂衫,而是穿上了一件崭新的水绿色衣裙,让她显得格外的清秀可爱。

  这时候,天边已经被一条低垂着的红霞所环绕,像是为了庆祝这一天的到来,也系上了一条华丽的玉带。

  在那条温暖的红霞下,朱垂文正无所事事地站着,静静地看向街道的尽头,期待着一个可爱的身影会从那里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喂朱垂文,你在看什么?”

  一个熟悉而又清脆的女声在朱垂文耳边响起,让他下意识转身就要开骂。

  可当他看见自己身前这位绿衣女子时,却又让他将那句习以为常的责怪给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你,你……”

  “我怎么了?难道堂堂的朱大才子竟被本小姐的美貌给吓着了?”

  易九安像只小狐狸一般笑着说道。

  “你这身衣服是从哪儿偷来的,赶紧还回去。要是被人抓着了,我可赔不起。”

  易九安本来还很满意朱垂文这副惊讶的模样,但随后听见听了他这般言语,当下就只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了。

  “哼,就算被逮着了,又不用你赔,你着什么急。不是说好了,请本小姐吃好吃的嘛,饭呢?”

  易九安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冲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朱垂文心中暗自偷笑,心想又把这馋嘴丫头给整着了,不过别看她平日里一副刁蛮的做派,这真打扮起来还挺好看……

  “朱垂文,朱垂文……”

  易九安的呼唤让处在愣神中的朱垂文醒了过来,只见他连忙道: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我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会稽城外的一间草庐,朱垂文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的易九安笑道:

  “馋嘴丫头,我现在是真没钱了,只能请你到我家来吃些东西。你要是觉得实在难以下咽,就先忍一忍等明年秋围后我高中,请你吃上一年的山珍海味。”

  “好,那我们拉钩。”

  朱垂文轻叹一声,无奈地伸出了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快去吧,快去吧,我都要饿死了。”

  “那你现在屋子里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上一碗世间最美味的汤。”

  易九安在屋子里东转转西看看,最后百无聊赖地找了张凳子随便坐下。毕竟这里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摸得很清楚了,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了。

  不多时,朱垂文端上一盆冒着热气的汤来。摆在了易九安的面前。随后揉了揉鼻子尴尬一笑:

  “馋嘴丫头,你可别小看这汤。看见这一颗颗自由徜徉的野菜没?就像是一条条青龙在海里起伏翻腾,所以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青龙哦不,猛龙过江!”

  易九安寻摸出两个碗来,先给朱垂文盛了一碗,然后再是自己。她也没管朱垂文过多地解释,只是轻轻地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

  朱垂文显得更加尴尬了,他本以为易九安听见他这份说辞会勃然大怒,然后气急败坏地摔碗而去。却没想到这一向挑食的馋嘴丫头,竟然这么乖地将那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的野菜汤给全部喝完。

  他心里有些愧疚,毕竟自己第一次请一个姑娘家来到自己家中吃饭,竟只拿出了这样的吃食。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

  “馋,馋嘴丫头,那个,这个,唉,这一顿就当是我欠你的。等到来年我高中状元,我一定请你吃山珍海味吃个够!”

  易九安眨了眨眼睛,一对灵动的眼眸中似乎有着雾气升腾。她冲着朱垂文笑道:

  “真好喝,没找到朱大才子的手艺还不错啊。我还要再喝一碗。”

  “别,给我留一点儿,我还没吃饱。”

  “就不,都是我的。”

  待两人分完一锅野菜汤,天色也完全黑了。易九安趴在桌上说道:

  “朱垂文,我们出去走走吧。”

  朱垂文嘴里衔着根草,懒洋洋地应道:

  “不去,刚吃饱不想动。”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懒。你不知道乞巧之夜姑娘家要拜织女,你们男子也要拜魁星的,怪不得之前都考不中”

  易九安急的跑过来拽他的袖子,朱垂文则是有些诧异,笑着按住了易九安的小脑袋:

  “哟,馋嘴丫头,没想到你懂这么多呐。”

  易九安的脸红红的,煞是好看。她也没拿开朱垂文的手,只是低着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

  “你以为就你读过书啊。”

  朱垂文伸了个懒腰,笑道:

  “行了,快走吧,馋嘴丫头。今儿少爷我高兴,就陪你走一走。”

  易九安在原地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冲着朱垂文的背影大骂道:

  “谁要你陪啊,明明是本小姐陪你这个穷书生。”

  说罢,见朱垂文没搭理自已,嘴上不忿地轻哼了一声。但仍是快步追了上去。

  月色似水,夜风微凉。两人并肩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甜密相伴的眷侣。

  朱垂文没来由地揉了揉鼻子,易九安也是罕见地没了声音,两人只是走着走着,任凭身后的一双影子紧紧依偎着。

  “两位施主,要不要来抽个签啊?我们这儿求姻缘特别灵验。”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月老庙,门口儿的庙祝正照顾着来来往往的情侣。

  “诶,朱垂文,我想……”

  朱垂文看着易九安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是欣然一笑:

  “还请问庙祝,抽一支签需多少银钱?”

  “这位施主,缘份一事,自由天定,妙不可言。故而贫道这签,也是施主凭着心意来给。当然,那只红头的上上之签除外。

  若是两位施主抽到了那只签,便是天定的良缘。若是施主不留下一百大钱,恐怕自己也说不过去吧。”

  朱垂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庙祝的这句话。他看了看易九安,轻笑道:

  “馋嘴丫头,来吧,看看你能不能抽到那一百大钱。”

  “月老保佑,一定要抽到,一定要抽到。若是能抽到,九安一定让爹爹在在家中供奉上您的神像,一天三拜。”

  易九安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手中接过签筒开始摇晃起来。

  不多时,一根竹签从桶中掉了出来,易九安低头一瞅,心中不由得大失所望。

  庙祝捡起竹签,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

  “施主莫慌,这支虽不是那佳偶天成的上佳之签,但却也是缘定三生的好签。先让贫道来看看您这支签的签文。”

  庙祝面色未变,但只在片刻之间便又恢复了笑容:

  “哎呀,拿错了拿错了。想来是因为这支缘定三生太久没人抽到,所以这签文贫道一时间也找不到了。

  这样吧,两位施主,这支签便送于二位。祝二位和和美美。”

  “哼。”

  易九安一脸的不悦,朱垂文倒只是笑了笑,接过了那只签,领着易九安继续往前走着。

  “师父师父,这签文明明就在您手上,为何不给二位施主看啊?”

  待那两人走后,一个道童才向庙祝问道。

  庙祝只是轻叹一声,将那纸条塞入道童手中后便转身走回了庙里。

  “三生石前三生路,一人前行一人顾

  月隐重楼晓星疏,残灯独影留不住

  枯草凄花梧桐树,野火沉舟风沙渡

  且走且行莫回头,茫然四顾最凄苦”

  道童念罢竟也愁眉苦脸起来,他向着两人远去的方向望去,失神说道:

  “没想到这缘定三生竟然也是浅了,不然怎会有这般签文出现。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古人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怎么,馋嘴丫头,还在生气啊。”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石桥上,朱垂文摸了摸易九安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他见易九安只是噘着嘴,也不搭话,只好笑道:

  “好啦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算命的都是糊弄人的。若是那庙祝真有如此本事,不早就入朝做国师了。你说是吧。”

  “朱垂文。”

  “啊?”

  “你给我写首诗词好不好?”

  朱垂文看着易九安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也不由得一时语塞。他愣了一会儿才笑道:

  “啊!

  这个丫头不一般

  吃起饭来没个完

  吃起饭来每个完啊

  这个丫头不一般!

  嘿嘿嘿,做完了,有没有觉得少爷的文采很好?”

  “你真讨厌,这是诗嘛,你就会糊弄我!”

  易九安用粉拳不停敲打着朱垂文,但朱垂文却只是笑,在他的心里呀,其实真的没有任何句子能够完整的浮现出来。所以到最后也只能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在心中轻轻地叹上一句:

  “唯有身前你,穷尽诗人笔。”

  “我不管,这次不行,你以后一定要给我写一首。”

  “好好好,我们拉钩。”

  就在他俩要拉钩的时候,易九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朱垂文,快拜魁星。”

  朱垂文看着天上那最亮的星星,笑着应道:

  “好好好,我拜魁星,你也赶紧拜织女吧。”

  “嗯,你记住啦,一定要闭着眼睛拜三次。”

  “哦!”

  朱垂文不耐烦地故意拖了个长音,才开始正式参拜起来。一旁的易九安却像是一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只见她站到朱垂文相对的位置,跟朱垂文一同拜了三拜。那场景就像是一对新人在拜谢天地,拜谢天地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

  “轰!”

  “朱垂文,快看呀,烟花,有烟花!”

  一阵爆响,两人的面前开始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烟火。易九安悄悄往朱垂文的身边靠了靠,而朱垂文则是在偷瞟着身边那被绚烂烟火给映衬着的绝美容颜。

  “津渡含风,莲舟一梦,长桥路短程远。春去秋来终相逢,看不够银花火树。”

  “后面呢?”

  易九安忍不住问道。

  “等来年七夕,我再告诉你。”

  “好,等来年七夕,到时候你要放烟花给我看。”

  “哇,你当我是神仙啊,又请吃饭,又写诗,还要为你放烟火。”

  “哈哈哈……”

  “哈哈哈……”

  是夜,小山村里的七夕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早早睡了。只有朱垂文提着个酒壶和一个黑色布包,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待他到了山顶,兀自灌了一口酒,将那黑色布包放在地上打开,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引线。

  只听一阵响彻天地的轰鸣,漆黑的天空上竟出现了一个绚烂的“安”字。

  他将那酒葫芦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壶随意扔掉冲着天边大声喊道:

  “相思泪落,烟花易冷,何处再寻归路?匆匆一面又别离,问东风,明月安否?”

  “安否?”

  “安否?”

  ……

  一个个朱垂文授课私塾里的孩子出现在朱垂文身旁,他们都笑着,学着朱垂文的样子对着天空大喊:

  “安否!”

  朱垂文也笑了,只是笑的时候眼里有几点清泪流出,只是笑的时候身形变得比平常要更加佝偻,只是笑的的时候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女子与之同游。

  最后,他终于抬起头来,冲着那片天空弯起了嘴角,犹如那轮孤零零的弯月。

  “九安,我很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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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凤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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