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见过陛下。”
朱垂文和薛直走到沈临风面前,微微拱手欠身,行了一礼。
沈临风笑道:
“信芳是朕的好友,你既是他师弟,那便也是朕的朋友,自然不必多礼。
刚刚还说要请两位吃鱼,既然信芳也来了,那两位干脆就随朕去宫里,也尝尝这江东之地的美食。”
“那草民就多谢陛下圣恩了。”
朱垂文略微低头说道。
吴国皇宫名曰“黄龙”,从吴国大皇帝建国之时便兴建于此。据当时的风水先生说,此处为九州东南角的龙兴之地,黄龙也正是得名于此。
虽然黄龙已历时八百余年,但每任吴国皇帝皆按组训命人精心修缮。所以到了现在,黄龙宫中仍是精美如新。
它虽比不得楚国大凰宫般金碧辉耀,却也比越国皇庭要好上不少,尤其是皇宫内院里对水的运用,那也真叫个独树一帜,别出新裁。
“二位觉得朕这黄龙比你西楚的大凰如何啊?”
沈临风换了身衣服,站在邓艾身边,笑意玩味地说道。
朱垂文先是心里一惊,但旋即便冷静了下来,同时也按住了薛直握成拳形的右手。
他向前踏出一步,潇洒笑道:
“大凰宫已毁,早就化成了一片废墟。陛下又何必以当下黄龙和昔日大凰相比?”
沈临风挑了挑眉,他自然是听出来了朱垂文的嘲讽之意,但既然是一国之主,又岂会将这几句嘲讽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手,冲身边的邓艾笑着:
“信芳,你这位小师弟还真如你口中所言,刚直敢言,不卑不亢。更兼才思敏捷,绝对不逊色于你。”
邓艾看了看朱垂文,眉眼间满是自得之色:
“陛下过誉了,臣这位小师弟才能胜臣十倍,臣自愧不如。”
邓艾说着说着,还朝沈临风使了个眼色。沈临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已知道了。
朱垂文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因为他似乎从邓艾的神情里看到了当年拉着荀濂来自已摊位前臭显摆的稚气小童。
“师兄,若是空闲下来,还请回去看看老师吧。”
他没来由地说出了这句话,也第一次真正唤了邓艾一声师兄,邓艾面色一滞,眼神中弥满了几分幽然之色。
“好了两位,随朕一同用膳吧。”
“诺。”
沈临风也察觉到了邓艾情绪上的变化,连忙叉开话头儿,邓艾乐得解脱,朱垂文和薛直也只能应了下来。
一块儿天然玉石形成的碧绿圆台,就是沈临风平日里用膳的地方。
在那块儿原台上,摆满了吴国当地的美味佳肴。
朱垂文还在乎些许形象,但薛直可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是一介武夫,再加上刚刚才和甘兴霸大战了一场,他那腹脏里早已经空空荡荡了。
此时看见各色佳肴摆上了桌,立马狼吞虎咽,大块朵颐起来。
“九旈,可喜欢吃这河豚?”
沈临风给朱垂文夹了一块儿白肉,笑着间道。
朱垂文看着那道菜,只觉得清汤寡水,看着就没有半点儿食欲。可当他将那块儿白肉放进嘴里后,才发觉那肉真是质地细腻,入口即化。虽然味道十分清淡,但鱼肉本身却十分鲜香,好似春风拂面,让他忍不住又夹起了一块儿。
吃罢,朱垂文端起面前那盅美酒一饮而尽,很是满足地笑道:
“';河豚荻笋春风老,鲈鱠莼丝秋水寒。';古人诚不欺我,只是这寒冬之际,也有河豚么?”
“纵使违反天时,但这天时又如何能拦得住老饕呢?”
朱垂文思忖了一会儿,平淡说道:
“东吴地处九州东南,若守之,可依长江天险而立不败之地,但地小民少,可以其为根本,却不可倾巢而出,此为地利。陛下既然罔顾天时,想必这地利也是可以弃如敝履的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沈临风微微皱起的眉心,接着说道:
“不得天时,再弃地利,陛下莫不是想靠那飘渺的人和来与这九州各国一搏吗?”
“哈哈哈!”
沈临风听罢朱垂文的话后,哈哈大笑,刚刚还皱起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
“九旈,若朕的大吴当真一无事处,你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朕这儿,求朕帮你牵制南越?你以为将大吴的当下形势分析的这般透彻就能让朕服软?
哈哈哈,九旈,你知道吗?大吴建国八百年,至前三百年夏朝势微后,便被周围各国欺压。
吴人包括朕和朕的祖辈在内,其后五百年皆对北称奴。南人北望,何时才能从仰视变为俯视?南人北行,何时才能从被鄙夷的目光里挣脱出来?
朕不服,既然你们说这苍天不公,那朕便反了他这天时;既然你们说这地阻碍了大吴的目光,那朕便舍了这地利;既然你们说这人和飘渺无依,那朕便将这大吴的君臣百姓拧成一股绳,纵然大事不成,朕也要让这九州天翻地覆!”
沈临风深吸一口气,看着神情平淡的朱垂文笑道:
“九旒,你若是想让朕助你牵制南越,朕答应你。但朕可以告诉你,他南越朕吃定了,到时你们西楚可别后悔在今天与朕做了这场生意!”
朱垂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怎么,这就后悔了?”
“陛下,今日之事,我绝不后悔。至于日后之事,就日后再说。”
朱垂文笑着,沈临风和邓艾也一起笑了起来,唯有薛直一人,还在胡吃海塞,像是不把那一桌子菜吃完,决不罢休一般。
待到宴会散罢,沈临风和邓艾又照例开始手谈,邓艾突然说道:
“不知陛下觉得我这小师弟如何?”
“自古良臣名士如美人,九旈现在只是中人之姿,但以后恐怕会出落得极其美艳。”
“哦?陛下可是动心了?”
邓艾笑着问道。
沈临风也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
“自古英雄皆爱美人,朕自比江湖豪侠,遇此美人,如何能不动心,只是信芳可不要吃醋才是。”
“既如此,此时就看臣的了。”
邓艾右手黑子落下,额前白发无风自动,沈临风脸色大窘,应当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