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芯适时地加了一把火。“主子。只要人活着。又何愁沒有见面的机会。王妃她身怀皇子。不管人在何处。始终是您的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阴阳相隔更可怕的呢。”
是啊。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阴阳相隔更可怕的。他从不怕天地鬼神。他更不相信命运宿命。但是就是这短短的几天里。他才深刻的体会到。阴阳相隔的悲切。夫亦爱而妻不在的痛楚。
“何况主子。您登基在即。一心不能二用啊。举国上下的百姓都在翘首以盼。谁都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万万不可沉溺于王妃的起死回生之事而辜负了百姓的期望。或许您并不在乎。但是王妃在乎啊。身为女子。不管她是生是死。都不会希望自己被称为红颜祸水或者妖魔鬼怪。扰乱君心。祸害人间啊。”
幽芯分析地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卓越的目光。也是实属难得。
赵煜琬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來。
或许名声。萱儿也不在乎。但他给她带來过无法弥补的伤害了。绝不会再想让她声名狼藉。
但是。就这样将她交给司徒羽吗。从此生离死别。对她一无所知。他做不到。做不到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主子您想想。要是您登基为帝。又何惧区区一个天杀组织。南岭迟早会归顺的。只要王妃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有希望。主子。听奴婢一句劝吧。王妃身子弱。在冰宫。即便是有指环护心脉。也耐不住身体被冻坏。是万万不能长期待下去的。”
说到最后。幽芯准备的一肚子的话都说完了。而赵煜琬还是若有所思。一无所动。她不由得也急了起來。
“幽芯。”赵煜琬突如其來地叫她名字。从未有过的严肃。
“奴婢在。”幽芯一鄂。不由得挺直腰板。迅速回到。
可赵煜琬却松懈了下來。他焦虑不安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啊。本王好好想想。”
幽芯满脸不甘心。可是却不敢也不能反驳。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劝不住。她也沒有办法了。要真是拿不到合欢的解药。她也认命了。之前因为林国威在手。若林池墨敢反悔。她还有得一搏。而现在林池墨却落到了天杀的手上。他们又怎么会在意林国威的死活。
罢了。或许这都是命。但是她还是嫉妒凤菲璇。不管她活着的时候。还是她现在已经死了。她依旧嫉恨成狂。
为什么她就这么好命。就是死了。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甚至不惜逆转天命。也要将她救活。明明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罪臣之女。明明十二年前就该死了。
站在偌大的王府之中。面对着蓝的发黄的天空之下。幽芯泪流满脸。她的命运。又在何处呢。
等赵煜琬审完翎羽。太阳已经偏西。但从这个苗人身上。他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又思考起了幽芯今日的一番说话。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沮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來如此无能。
傍晚时分。京城外面一片哗然。不知道是哪里穿出來的流言。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因为皇帝驾崩、夺嫡之战诸如此类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老百姓们。接着新帝登基的消息好不容易安宁下來的心。在一起提了起來。
冷最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他脸色惨白地跪下去。“主子。不好了。外面百姓都在传。说主子您被妖女所惑。要寻求起死回生之术。弃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于不顾。有些江湖人士。还扬言如果主子明日不肯登基。便结伴杀尽琬王府。将王妃的遗体给烧了。”
说得最后。他又急又气。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无法把持心中的怒火。他倒要看看谁敢烧她的遗体。哼。
“哐啷”的一声。茶杯被人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水渣瓷碎飞溅一地。
“出自何人之口。给本王查。”阴戾的声音虽好听。却萧得让人不寒而栗。
上午幽芯才提到的事情。转眼就成了现实。怎么能这么快。肯定有人暗中操作。故意放出流言。引起百姓不满和恐慌不说。还真的将凤菲璇的名声置于不顾。
这些人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啊。好得很。
冷最焦急不已。却仍旧有条有理。“主子。无从查证。流言四起。几乎是同一时刻。根本不知道是从何处又是从何人口中传出來的。”
“废物。滚……”赵煜琬几乎丧失了理智。他失控地一掌将冷最扫了出去。
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更少了之前的谦和。他现在就是一个火焰。随时会爆发。
如同一个疯子。他不知道自己有一日竟然会变成这样。恨不得要杀人。才能缓解心中的躁动和烦闷。
“请主子息怒……”冷最咳嗽着爬了起來。
“滚。滚。所有人都给本王滚出去……”赵煜琬狂怒。屋内的摆设纷纷被震碎。
“啊……”情难自控。他仰头大喊。接近崩溃的边缘。“萱儿。回來啊。为何要弃我而去。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这样的痛彻心扉。冷最似乎能感同身受。心中聚集已久的郁结似乎一瞬间便释然了。在死亡面前。前尘往事皆已不值一提。
“主子。息怒啊。”他无畏无惧地靠近。木讷地安慰一句。
赵煜琬失控地揪住他的衣领。第一次如此无助地求证。“冷最。难道你也觉得她死了吗。你说。说啊。”
死了吗。不。他不相信她死了。这么一个顽强的生命。怎么会死呢。她只是受伤了。想要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暂时不愿意醒來而已。
冷最木然地摇了摇头。他绝不相信她死了。
“那你相信她有一日会醒來吗。”得到有人的肯定。赵煜琬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他接着问。
冷最明显的一鄂。似乎被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不难看到他眼底闪着极亮的光芒。他微微喘气。问:“主子。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或许吧。”赵煜琬徒劳地放开他。满身的冷汗凌乱不堪。让他如同疯子一样。白色的衣袍多日未换。邹巴巴的早已失去了昔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
此时此刻。冷最觉得他们之间离得如此至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再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他不过是一名陷进爱情的普通男子。他无法战胜生死。无办法扭转命运。
他甚至沒办法说服自己。他的妻儿还有救。更沒办法接受。她们已经离开了人世。
所以。他只能一次有一次地问自己。问别人。甚至向自己的属下求证。通过别人的口。來确定这个事实。坚定心中所想。似乎只要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坚信。她真的沒有死去。
可是又有谁能给他一个明确又肯定的答案呢。沒有。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三岁小孩子都能懂的道理。
冷最不知不觉。竟然湿了双眼。他不知道这泪。是为谁而流。
“传令下去。增加兵力严格把守王府。关注一切动静。若有人刚轻举妄动。敢私自离开或者潜进者。格杀勿论。”转眼。赵煜琬又恢复了理智。他双眸不满血丝。泛着幽幽红光。似地狱里嗜血的狂魔。
“卑职遵命。”冷最松了一口气。但是内心却越发的不安起來。虽然王府守卫极其森严。但耐不住民愤。他不怕有人敢闯。就怕凤菲璇的遗体受到损害。
不过。他除了听命。竭尽所能保护好她。还能如何。
赵煜琬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扶絮阁的地下冰宫。凤菲璇仍旧如同清晨他离开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床上。周围缠绕了许多冰雾。晶莹剔透的冰晶让她看起來越发的惊心动魄。
她脸色安详平静。除了有些苍白。就像是熟睡了一般无疑。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有脉搏跳动。任是谁也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赵煜琬走过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按到了他憔悴的俊脸上。喃喃自语。“萱儿。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么。别睡了。醒一醒。看我一眼好么。只要你能醒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皇位我不要了。江山我也不要了。只要你醒來……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别睡了。再这么谁下去。我都要崩溃了……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说好了一起到老的……你怎么可以不受信任呢。”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冰床之上。冷与热的瞬间的相容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他疯狂地吻着她的手背。早已哭不成音。
怎么舍得就怎么放手。怎么舍得就这么将她送走。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谁。”背后脚步声响起。赵煜琬警惕地回过头。冷冽地盯着來人。
凌风心惊胆战地在门口处停住了脚步。“主子。是卑职。”
见是他。赵煜琬才敛了敛身上的戾气。疾言厉色地道:“以后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冰宫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