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蕙质兰心
乾为天2018-08-21 12:092,880

  雁凌峰兀自沉浸在和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听了此话恍然醒悟,连忙说道:“那便长话短说,可说来又怕你心生误会。我路上结识一位朋友,她是重阳王府郡主,原本与上官玉宁定有婚约,却不愿下嫁,这时逃婚出来又被上官玉宁撞见,非要带她回蜀川,我、、、、、、”说到此处见穆向楠玉面红颜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那上官玉宁品行恶劣,我和赵姑娘虽是萍水相逢,见她有难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他身旁那黑衣男子武功十分了得,我无力从他手中夺人,只好随行至此、、、、、、”他原本便对此事心存困惑,此话出口,如何婉转修饰也显得欲盖弥彰,当真如墨笔除垢,越描越黑,不禁思绪错愕,转念想到这些话倘若被龙云燕听见,尤是那“赵姑娘”三个字情急出口,难免又被她指指点点,指桑骂槐。

  穆向楠蕙质兰心,见雁凌峰如此为难,恍然明白个中道理,嫣然笑道:“商哥不必多心,你任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对朋友!”雁凌峰见她明理晓义,一语道破玄机,心中感激不已,正不知该如何谢她,又听穆向楠说道:“我来洛阳是将三叔家的几处生意出手,这家店虽不是武家生意,但这位卢掌柜是我武家世交,商哥,你若当真想救这位朋友,不如依我计策行事,怎样?”雁凌峰素知她心机灵动,主意最多,倘若依计行事当真能将赵郡主搭救出来,从此也不必看上官玉宁的脸色,将赵郡主平安送回京兆府,也不枉和她相交一场,便点头答应道:“向楠,你拿主意我自然放心!”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拿定主意,穆向楠摆手让他先行回酒家前堂,免得时候久了让人生疑,自己则转身离去,打算依计行事。雁凌峰自那日在杭州府受制于武乘风手中,还来不及和穆向楠道别只言片语,等回家后听父母和云燕对她好生夸赞,竟有意要自己娶她为妻,可见这位义妹的确能文能武,人见人爱;得知那些日她四处奔波找寻自己下落,更是感怀深情。他心中明白,穆向楠虽与自己义结金兰,但从言谈举止、神色目光中依稀看得出,这位向楠妹妹对自己的感情绝非寻常可比,却是她顾及自己和念雪情投意合,甘愿退居人后,将这份深情隐忍于心底,不愿轻易流露。

  雁凌峰并非山鸡舞镜、自作多情之辈,虽说受如此一位才貌无双的女子青睐爱戴着实难得,可他断然不会以此为荣,反而越是如此,他对穆向楠的愧疚之情便越加深厚,无形之中仿佛又背上了一只沉重包袱,便如对龙云燕一般,可深究起来两者又大不相同。他本想卸下这只包袱,对她说“承蒙错爱”几个字,可这等讳莫如深的事终究不好拿到明面上说,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无从说起。两个人分明心照不宣,却也只好装作不知。

  雁凌峰此刻呆若木鸡,看着穆向楠的背影转过墙角,依旧英姿飒爽,婀娜多姿,如流光过隙,如大江东流,惋惜却又难以挽留,一阵悲怆莫名地涌上心头,忍不住便要开口将她拦下,肚子里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感激、一句自责也罢,说出来让她明白便好。可事已至此又不敢耽误过久,连忙收起感怀之心,转身加快脚步,揉了揉酸楚刺痛的鼻尖,拭了拭眦角微红,急匆匆朝酒家前堂走回。

  上官玉宁见雁凌峰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心中便未另生疑窦,毕竟眼下的局势他便难以掌控,诚然不愿节外生枝。

  刘百熊早已斟满了几碗酒水,等雁凌峰落座,那边赵郡主吆喝道:“韩公子,等你半晌了,来来来,罚你一碗!”

  刘百熊应声而动,笑着将一碗酒推到他面前,道:“是啊,本应罚三杯,换成一大碗,不知韩兄弟酒量如何,不让你喝这三碗酒,你这堂堂北方汉子,不会不高兴吧?”

  赵郡主原本无意罚酒,只不过生怕冷了场面,这才有此提议,然而听刘百熊就坡下驴,言下之意是要灌上雁凌峰三大碗酒,她心中气恼,拍案说道:“刘百熊,你是何居心!韩公子是我朋友,我能罚他喝酒,你却凭什么!”

  刘百熊不料一言不慎捋到虎须,连忙摆手说道:“小姐息怒,在下怎敢罚韩公子酒,名为罚酒,实为敬酒,怎能谈什么居心啊!”

  赵郡主这些日逃奔在外,身边良久无人供她差使训斥,当下大发淫威,表面虽气,却是颇觉得心畅神怡,一顿酒碗接茬说道:“少说话!我便罚你三碗,看看能否堵上你这张大嘴巴!”

  郡主罚酒,刘百熊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抱拳笑道:“刘某认罚!”说罢举起酒碗,仰脖一饮而尽,滴酒站襟,香醇清冽,喝罢一翻碗底,竟是点滴未剩,继而提起酒坛,又斟了一碗,一边说道:“这酒真是好酒!司空世侄,关雄,请啊!”说罢碗送唇边,又要饮尽。

  赵郡主素知这些王府门客但有闲暇时光便整日拼桌痛饮,而重阳王效法孟尝、平原遗风,也为搏一个三千珠履、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常常纵容不加管束,即使这些人喝得酩酊大醉、酒后失言,他也置若罔闻,不与计较,如此一来,王府食客为报知遇之恩,果真多半成了如豫让、庆忌这等忠义之士,而且俱都练就了千杯不倒的酒量。她深知三碗酒对刘百熊来说彷如杯水车薪,无关痛痒,反而见他酒酣陶醉的德行,心中更觉厌恶,便闻了闻碗中酒,不觉间沁透心脾,着实佳酿,暗想这坛子好酒都让他喝干了岂不糟蹋,连忙说道:“这么罚便宜了你!你住口,剩下的酒不许你动,只许陪看!”

  刘百熊闻声放下酒碗,哈哈一笑,只道也好也好。旁人见了这场景,当真觉得稀奇,不知这容貌美艳、性子泼辣的女子是何许人也,隔着七八步远也能颐指气使,令对桌这糙脸大汉指东打东,指西打西,绝不迟疑含糊。

  雁凌峰向来对这等作威作福之事深恶痛绝,虽知赵郡主一片好意,盖因看出刘百熊对自己心怀不轨,不过他此刻另有心事,绝不想在穆向楠来此之前旁生枝节,坏了要紧事,当下端起酒碗,向赵郡主说道:“赵姑娘,你别为难刘先生了。来,刘先生,我敬你一碗!”

  赵郡主暗怪雁凌峰不肯改口相称,心中不悦,便瞠起双眸紧紧盯着刘百熊,虽未开口发号施令,可心意却是不言而喻。

  刘百熊见状自然不敢提碗,连忙说道:“不不不,韩老弟也看到了。司空老弟,还是你们兄弟陪韩老弟吃酒吧,哈哈哈,大小姐有令,我嘴馋也得忍了。”

  上官玉宁见了这等阵仗,禁不住笑道:“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哈哈哈哈哈,兰若,不如我敬你一碗,如何?”

  大堂之中摆放了九张圆桌,此时客满八桌,其余六桌客人皆是远远近近的寻常百姓,见了这手持铁扇的少年公子傲慢无礼,黑衣青年神态冷峻,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中年道士则一脸凶相,赵郡主刁蛮任性,颐指气使,刘百熊虽被她刁难,却依旧威风不减,而楚关雄体魄雄健,面相虽然不凶,让人看了却也不免胆颤;再听两桌人说话声调高扬,肆无忌惮,视堂下其余人等有若无物,临近几桌的客人渐渐觉得气氛压抑,一时间如坐针毡,食难下咽,三桌客人陆续起身,结账之后扫兴而去。

  也就是酒过三巡的功夫,但听门外有人吆喝道:“哈哈哈,卢掌柜,卢老伯在吗?小侄昨日和你说的话,还作数么?”声音高亢尖锐,听得出说话人中气十足,犹如练了十几年唱腔,开嗓之时有意无意卖弄了一番,说话间,两个身着青绸长衫、踏着圆底马靴的公子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雁凌峰并不知穆向楠计从何出,因而这酒肆内的点滴变化他都瞧在眼中,盘算在心底,不由得提起精神多加留意,打量得知这两位公子应未及而立之年,容貌虽称不上俊雅标致,但衣着锦绣,装缀华奢,显然是家累千金,门第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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