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乳臭未干
乾为天2018-08-23 09:072,853

  万有朋早已得知雁凌峰离家两月有余,音讯全无,这时见他突然现身,不但衣衫褴褛,而且目光呆滞,神情冷漠,心中甚为不解。在万有朋眼中,雁凌峰为人谦逊热忱,是个知书达理的晚辈,而此刻竟不理会自己问话,径直抓向了鸢鸿刀,当真出乎意料。

  顾海逸和龙云轩立在万有朋身侧,见雁凌峰不期而至,更是大惊失色,却见他长驱直入,伸手向鸢鸿刀抓去,齐声说道:“四弟不可莽撞!”便要上前阻拦。

  万有朋却一摆手,将刘、夏二人与万祥万瑞喝退,道:“凌峰,你怎么了……”话未问完,觉察雁凌峰手臂上异常之处,急忙将他衣袖拂起,一见之下脸色剧变,却听雁凌峰沉声说道:“万伯父,我来试刀!”几个字徐徐出口,阴沉可怖,笃定自若,四目相交,仿佛容不得万有朋有丝毫推却。

  万有朋见他举止奇异,再看手中的鸢鸿刀,冥冥中似有所悟,道:“好,你量力而为!”说话间将鸢鸿递了过去。

  众人议论纷纷,苗。刀客更是倍感诧异,见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周身上下竟杀气凛然,尤是那条满是剑痕的粗壮手臂,气势蒸腾前所未见,想必他真能将鸢鸿抽出刀鞘。

  “万伯父,使不得!”龙云轩对雁凌峰成见颇深,怎能任他造次,却见雁凌峰接刀在手,目无旁骛,心中更是气恼,又要上前阻拦,却听万有朋说道:“云轩,让你四弟试一试无妨!”

  顾海逸也道:“云轩,咱们听万伯父的,让商弟试一试身手。”这句话看似公道,然而他和龙云轩心照不宣,目光一对退回原处,双手抱臂冷眼旁观,只等着看这场笑话。

  雁凌峰手握长刀,胸中气血翻涌,臂伤疼痛也越发剧烈,深知这是心魔作怪,却无力遏止,不知不觉中,右手竟徐徐握在刀柄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平生所记的佛法经文,却不自知。他语速极快,口齿含糊,众人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见他浑身颤抖,毫无征兆间猛然出手,一股疾风出袖,满堂皆闻,众人禁不住退后一步,再看那柄刀,却依旧插在鞘中,并未露出半寸!

  楼中众人大失所望,可刘、夏二人却志得意满,龙云轩哂笑道:“商弟,姑父可不是这样教你本事的,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还是乖乖……”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闪,金声尖锐刺耳,他瞳孔怒张,定睛再看,雁凌峰手中竟已擎着一口明晃晃的大刀,正是鸢鸿!

  刀身澄澈如水,握在雁凌峰手中熠熠生辉,一笑藏刀楼中满堂喝彩,众人赞叹不已。万有朋心中大喜,却又难掩惊恐,这鸢鸿刀在楼中已藏了二十余年,自其父万崇阳过世之后,万家两代人便再也没能将它拔出,想不到今日被一个外姓人出鞘,岂能不惊慌错愕,正要上前询问,却见苗。刀客身形一动,苗。刀横空劈出。

  刀光明亮如电,摧枯拉朽般落到雁凌峰身前。鸢鸿出鞘,刀风早将雁凌峰吹得十二分清醒,眼看宝刀在手,他恍然如梦,神慌意乱时见苗。刀锋芒已至,急忙举臂横架鸢鸿,电光石火间只听仓的一声响,雁凌峰胸口衣襟已被苗。刀刀刃划开了半尺长的豁口,灼痛不已。

  围观众人骇然失色,只见两刃相交,苗。刀顷刻间被鸢鸿斩为两段,苗。刀客用力过猛,被弹出数步,手中只剩一柄断刀,而另一段刀身凌空翻转,刃口划过雁凌峰胸前,刀头铿然插在了地板上,铮鸣声不绝于耳。

  雁凌峰惊魂未定,楼中鸦雀无声,苗。刀客则神色狰狞,目光先是盯着鸢鸿刀,转瞬落在雁凌峰脸上,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比自己年幼十几岁的小子会有如此本事,当真匪夷所思。

  雁凌峰疼痛之下全然清醒,无暇顾及皮外之伤,转身向万有朋说道:“万伯父,凌峰一时莽撞,真是失礼了……”双手一推鸢鸿刀,恭恭敬敬递向了万有朋,可还未送到身前,忽见万有朋出手如电,转瞬抓在了刀柄上。雁凌峰不及反应,万有朋横臂一推,已将他向左拨开数步,与此同时,雁凌峰耳畔一片金声震荡,回眸再看,鸢鸿刀已和一柄木剑交锋数合。

  那木剑客身形奇快,手中虽是木器,但与鸢鸿刀相击,却以柔克刚,不落下风。顾海逸和龙云轩也拔剑相助万有朋,以三对一,顷刻间缠斗一处。

  众人退出数步,凝神观战,见那木剑客衣着朴素,骨瘦如柴,头戴半旧毡笠,显然上了年岁,然而闪转腾挪却十分轻便,十招之内便能看出,此人武功远在万有朋之上,若非仗着鸢鸿刀凌厉无比,恐怕三人合力也不是他的敌手。

  雁凌峰深知若不是万有朋及时出手,他早已一命呜呼,此刻有心相助,奈何青心剑不知丢在了何处,眼下局势混乱,一时寻觅不得,只好静观其变。他这两月以来际遇不凡,对剑法的领悟精进了不止一大截,见木剑客出手缠绵写意,发招收招仿佛不求克敌制胜,锋芒内敛,暗藏虚实。

  三宗剑法中,以招数而论,佛道两宗更为接近,然而从内修分辨,这两宗却大相径庭,一阳一阴各有千秋。雁凌峰自然见识过玄宗武学,除了目睹石海山、凌剑通这等绝顶高手的招法外,更和林玄霸有过交锋,诚然觉得眼前这人的剑法既有道家武功的阴柔飘逸,却又少了几分杀伐戾气,断定是源出禅宗。他旁观者清,急道:“这人用的是禅宗剑法,万伯父强攻他中路,大哥击他下盘,二哥快用止水剑法,让他无法以柔克刚!”

  三人听了雁凌峰点拨,茅塞顿开,正要依言行事,却见那老者身形一变,俯首下腰,木剑贴在后背上,宛如孔雀开屏,射出万点寒光。人群中自有明白人,急忙唤出“佛光普照”四个字。那三人虽不知虚实,但见招行险要,纷纷避让,不及弹指间,那老者疾身透出包围,挺剑一刺,直奔雁凌峰扑来。

  雁凌峰手中无剑,只好闪身一让,冲人群喊道:“哪位借剑一用!”

  楼中众人多是大名府一地的武师,起初见雁凌峰形容邋遢,并未认得,此刻看出他是雁五侠之子,怎会吝啬,有人将地上的青心剑拿起,道:“这是韩公子的剑吧!”说着飞剑一掷,正落到雁凌峰脚下。

  木剑老者见雁凌峰手中空空,一时也未动杀念。雁凌峰得以喘息,避过三招,俯身拾起青心剑,两相对峙,众人这才看清,那木剑客的毡帽下檐接了寸许长的蓝纱布,一直遮住了鼻梁骨;一身皂青色麻衣皱皱巴巴,右边袖口挽起,露出干枯的小臂,手中那口木剑还在微微发颤,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他有这等高人一筹的剑法。

  木剑客仿佛年迈的教书先生手提戒尺,隔着青纱打量须臾,冷冷说道:“你好不懂规矩!”

  雁凌峰心中苦笑,暗想自己只是从旁指点几句,也比你暗中偷袭光明磊落,却抱拳说道:“晚辈……”

  木剑客并不听他啰嗦,道:“你可是才从南海乘一艘大船回来?你叫……雁凌峰?”

  雁凌峰倍感惊奇,支吾半晌,并未回应。

  木剑客哂笑道:“果真是你了,不枉我一路奔波,终于找到了。呵呵呵,那老不死的都吩咐你什么了?乳臭未干,你也配执掌铸剑令牌!”

  雁凌峰闻声一怔,转念想起“欧子仙师剑”,心中更觉疑惑,不知眼前何方神圣,竟会知晓此事。但他信守承诺,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在剑冢中的所见所闻,道:“老人家此话何意?”

  木剑客冷笑道:“何意?哈哈……你小小年纪可不要装糊涂,糊弄老朽!快将令剑交出来,免你一死!”

  雁凌峰听他话音冷厉,将青心剑横陈胸前,道:“老人家何必痴人妄语,晚辈哪有什么令剑,青铜剑倒是有一柄。”

  “让你嘴硬!”木剑老者一言说罢,动如脱兔,挺剑疾刺,未等雁凌峰反应过来,木剑锋芒已到了身前半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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