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告别独孤神木后,李重生和雁凌峰,加上楚关雄,一行人坐船北上,按照原路返回,经历一个月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回到了青城山。
一路上千辛万苦,却没有拿回长生不老药,回到青城山后,雁凌峰茶饭不思,心中充满对韩念雪的愧疚之情。
青城山正值夏季,天气时而阴雨连绵,时而天清气爽,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变成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青灯古佛,水玉石棺,龙盘山下的药王庙中,青衣师太的诵经声依旧平静如常,可水玉石棺外的药师佛灯阵,已有四十三盏油尽灯枯,纵然重新添置蜡油灯捻,却如何也不能点燃,而余下的六盏灯也是光芒微弱,火苗时有时无,扣人心弦。
出了后堂,正殿的药王三尊佛像前,雁凌峰净衣禅坐,自从六月中旬从海外三岛归来,舟马奔波万余里,连遭重创,身子本就孱弱之极,而这半个月内,他心境虽渐渐平缓,却是茶饭不思,如今更是颓废不堪。若非李重生许诺三月之内定能找出破解尸丹之法,救醒韩念雪,给了他一丝寄望,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
十几天来,雁凌峰将一本《药师经》念诵了不止千遍,早已背默如流,可即使心诚如斯,却也唤不醒韩念雪睁开一眼,反而等来一盏盏灯相继熄灭,每灭一盏灯,便如在他心头刺上一剑,剑剑无痕,却痛彻心扉。
他回到药王庙时,从青衣师太手中取回希音道人的那一纸偈语,找到一处净水湖泊处展开一读,正是四句七言:举头不见天上水,低头却见水中天;花花世界无中有,无人却向有中求。他一时心烦意乱,难解其中真意,可时光流转,禅坐多日,诵经千遍,渐渐有所领悟,悲伤之情也徐徐转淡。
七月初二,清晨的鸟鸣声一如既往的聒噪,晨雾还未散去,两骑快马风驰云卷,直到庙门外百步时才停下脚步,深怕搅扰了佛门清净。
这一男一女下了马,径直来到庙门外,烦劳守门的小沙弥通禀雁凌峰,只说故人来访。雁凌峰强打精神,出门一看,才知来者正是刘潇和穆向楠。
穆向楠见他面容憔悴,知他为情所困,既劝不得,又不免伤心,承泣涌泉,几欲垂泪。
雁凌峰见二人风尘仆仆,情形匆忙,心中已觉不妥,当即问道:“是不是延州出了事?”
刘潇颔首道:“只恨那前军将令不识兵法,轻敌冒进,害得众位英雄也陷入阵中,恐怕今日还未能突围!”
雁凌峰神色一凛,忙问道:“家父也在阵中?”
刘潇道:“清明五侠皆困在阵中……不知下落!算上今日,也有二十日了。”
雁凌峰心头怆然生悲,手扶门板险些摔倒,但觉脚下无根,再难支撑。刘潇和向楠左右将他扶稳,穆向楠哽咽道:“商哥切莫心急,家师听了那阵法变化,正在琢磨对策,众位英雄只是被困在阵内,并无其他。”
雁凌峰席地而坐,一时间咳喘不止,忍痛问道:“这阵是何名堂,是何人所布?”
刘潇回道:“正是那张元所布,托古轩辕阵法,占地百里,建四十九城,从阵外看去一马平川,可一旦入阵,处处暗藏玄机,当真厉害之极!”
雁凌峰蓦然想起年初元夜时,张元曾在保安军城寨外吹奏《梅花三弄》扰乱军心,当时还未经历三川口那场血战,可时过境迁,这半年内多少悲欢离合接踵而至,那催人肺腑的铁笛声回旋耳畔,恍若隔世。他紧闭双眼,既想飞天遁地,立刻去到延州破阵,却又觉得身心无力,纵然去了也无济于事,何况他这一去,那仅剩的六盏灯恐怕隔夜便会熄灭。
穆向楠感同身受,俯身劝道:“商哥,家师通晓医术,必能解得了陆姑娘身上的蛊术,你在此空守着她也无济于事。楚门上下整装待发,打算增援延州,我和李大哥今日来此,正要请你同去剑神关,和楚老将军、家师商量对策,既要救陆姑娘,也要破阵救人!”
雁凌峰心念电转,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便觉得事不宜迟,对刘潇说道:“四弟,你去后院备一匹马,我进去辞别师太和念雪,再行动身。”
刘潇依言行事,雁凌峰则在穆向楠搀扶下向大殿走回。穆向楠见雁凌峰步履蹒跚走进屋中,想起他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落泪。她在门外独守,听木鱼声滴答作响,方内之人闻化外之音,越发觉得凄凉感慨,只怕韩念雪当真沉眠不醒,这痴心专情的商哥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片刻过后,雁凌峰走出大殿,回首向药师佛像虔诚一揖,轻轻合十屋门,抬起头来已是泪眼婆娑。穆向楠正要劝慰,雁凌峰却擦干泪水,摇头笑道:“大哥没用,真是叫你笑话了,咱们这就动身,去剑神关!”
三骑马出了归来城,直奔剑神关而去。故地重游,物是人非雁凌峰策马飞奔,离药王庙越远,心中对念雪的牵挂则越深,转念想起延州战局,对父亲和众位长辈忧心不已,着实前有虎狼,后有追兵,一时间五内如焚,气动肺腑,犯起了咳喘旧疾。
三人走走停停,天过晌午,终于到了剑神关。山川相缭,遥望雄关之下,旌旗铺展,戟剑如林,一彪军马列阵关外,整装待发。
楚门兵马集结北上,赶去严州支援大宋军队。李重生和楚门豪杰都在其中。
雁凌峰和刘潇、穆向楠也跟随队伍出发,但他们的目的地先是京兆府。
几天之后出了剑门关,来到京兆府,雁凌峰乔装打扮,来到重阳王府外,徘徊两天时间,终于见到赵兰若的身影。
雁凌峰左思右想,终于在入夜时分潜入重阳王府,告诉穆向楠和刘潇在重阳王府外接应。
雁凌峰找了半个时辰,他的轻功早已经如火纯青,在重阳王府内如入无人之境,根据女仆丫鬟们的走动路线,终于找到赵兰若的房间。
在院门外看到赵兰若时,雁凌峰就感觉到赵兰若的心情有些气愤,这时趴在屋顶向里面听,果然听到赵兰若摔东西骂人的声音,把仆人都轰了出去。
“这丫头不知道是在和谁生气!”
雁凌峰揭开一片屋瓦,看到里面只剩赵兰若一人,而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进进出出。
他打定主意,身轻如燕,纵身从后窗跳进房中。
“谁?”赵兰若急忙转过身,一眼看到雁凌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凌峰哥哥,真的是你?”赵兰若站起身,急忙走到雁凌峰身前。
雁凌峰急忙把手指竖到唇边,示意赵兰若不要声张,说:“别吵,是我。”
赵兰若已经抱住雁凌峰,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在分别这些天里,她对雁凌峰朝思暮想,这时见到心上人,竟然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凌峰哥哥,我好想你啊!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雁凌峰急忙告诉她压低声音,别让外面的人听到。
赵兰若转身出门,看到只有远处的院门口笑着两名侍卫,吩咐道:“把门关上,你们去门外,本小姐要睡了,别让任何人进来。”
两名侍卫答应一声,走出院门把门关上。
赵兰若回到房间内,对雁凌峰说:“凌峰哥哥,这回你能和我说实话了吧?”
雁凌峰说:“我这一路的经历,一言难尽。这样吧,我先告诉你我来找你的目的。”
“你说吧。”赵兰若说。
雁凌峰说:“我要进七宝塔楼,找一件东西。”
“你要进七宝塔楼?”赵兰若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