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清石观目读心,胸有成竹,旋即收了玄功,对陆元鼎说道:“陆先生,且将马匹寄留在此,咱们徒步入山,午时可至。”
陆元鼎对此人言必信之,即刻叫众人弃了马缰,随在欧清石身后,朝剑神关赶去。
他刻意放缓脚步,与雁凌峰走到队伍之后。雁凌峰知他有意释疑,找准时机低声问道:“陆先生方才说开墓之后便助灵波教攻取剑神关,此话可当真么?”
陆元鼎漠然笑道:“谁能助我,陆某便会助谁。”只怕隔空有耳,话意点到为止,向雁凌峰摇头示意,道:“破关之计只在那铁笼中,笼中之物你可认得么?”
雁凌峰回想起韩城壁所背的铁笼,凝神思索片刻,猜测道:“可是公输家的机关木鸢?我曾听人说过这位公输先生造木鸢与木仙人的传说,不过只言片语,也不知详实。”
陆元鼎道:“公输盘造此物,市井相传,不足为信。陆某所造则是仿照墨家典籍中的记载,可飞三百丈高,木羽机关御风而行,最多半日不落。我破剑神关之法亦无其他,但用几百只木鸢纵火入关,四面祝融而已。”
雁凌峰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劝阻,陆元鼎却摆手示意他不可造次,低声道:“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今日入关,便和楚家人说明此话,待我见了楚将军后,自有应对之策,保证对楚门毫发无损。”
雁凌峰心下虽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期盼陆元鼎言出必行。如此翻山越岭,穿林跨水,一行十一人由欧清石引路,天近晌午,便已来到了剑神关脚下。
走到此处,雁凌峰越发觉得路径似曾相识,等来到绝壁之下,听得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声,方知欧清石目生重瞳,内藏玄术,果真非同凡响,这时得以故地重游,全仗他指引道路,与当日所走竟毫无偏差。
欧清石驻足水瀑之下,闭目凝神,静心聆听,转瞬间寻到秘径所在,将众人引领到瀑布后的石洞之中,这才向雁凌峰问道:“可是此地啊?”
雁凌峰见了这等奇异术数,心中佩服,可想到欧清渚多半丧命于此人手中,便漠然答应了一声,并不多说。
进洞数十步后,陆元鼎仰头看了看洞口,见那崖车依旧悬停在半空,他通晓墨家机关术,一眼便知其中道理,随口说道:“果真是墨家机关,这崖车可载五人五马同时上下,多一人则有断缆坠崖之险。”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雁凌峰,道:“你唤楚家人出来,上崖后将这封信交给掌事之人,最好是楚老将军。我信中已将事情原委相告,你心中有何话,与楚家人但说无妨。”嘱托已毕,便领着其余九人退出洞口视野之内。
雁凌峰手握信封,心怀忐忑,这些话当着楚家人的面着实难以启齿,可想起念雪来,不禁鼓起勇气,学着楚孤城的方法,仰头向洞顶打了两长一短三声呼哨。俄顷过后,洞顶果真探出半个身影,回复了两短夹一长三声哨音,询问道:“山下何人?怎知我楚门暗语?”
雁凌峰横下心念,朗声道:“山上楚门兄弟,在下北冥剑派雁凌峰,曾随楚少主在此处入关,今日特来拜访楚将军,烦劳兄台通禀一声,我有要事相告!”
灵波教围困剑神关正门已有数日,关外诚然草木皆兵,因此洞顶哨探不敢怠慢,叫雁凌峰稍候,自去差人通禀。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功夫,雁凌峰千思万虑,正焦躁不安之际,忽听洞顶有人问道:“是韩兄弟么?”
雁凌峰心头一颤,得知楚孤城已到,强作镇定,回应道:“楚兄,可容我上洞顶一叙么?”
楚孤城不敢擅作主张,回身问了问祖父二人,这才说道:“家祖与家父也在此处,韩兄弟稍等,我这便放下崖车。”
崖车缓缓落下,雁凌峰登车上崖,得知楚家三代人皆在洞顶,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情急之下已涨得面红耳赤。等升上崖顶时,一眼看到十余名顶盔冠甲的楚门人物,楚家老幼三代人也尽在其中,不禁觉得有愧盛情,迈步登上洞顶时,不假思索,当即跪倒在地,向楚平狄说道:“晚辈愧对楚门上下,今日造访,实为迫不得已!”
门众人一惊,不明就里,只见他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楚孤城劝他不起,只好接过信件,递给楚平狄。
楚平狄好言相劝,见雁凌峰执意不肯起身,便展卷观看,他一目十行看罢此信,终于明白雁凌峰为何有此举动,随即将信传阅于楚客师,长叹一声,道:“雁少侠请起,老夫已尽知此事,这怪不得你。纵然你不来,该来的也总会来。”
他来到崖边,立身向下俯瞰,沉声道:“陆先生既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传到洞底,果真见陆元鼎徐徐走出,扬声向洞顶喊道:“崖上可是楚将军么?在下陆元鼎,自缚双手,可否上崖顶一叙?”
楚平狄看了信,已知陆元鼎来意,沉吟片刻,终于下令放下了崖车。楚孤城心存忌惮,他自然听过陆元鼎大名,只怕来者不善,急道:“爷爷,这人心怀叵测,不可不防,只怕他和上官无邪有所牵连……”
楚平狄摆手说道:“不必担心,此人只为将军墓而来,不然雁少侠也不会助他。”
马群转动关棙,崖车又换换落了下去。陆元鼎用麻绳绑缚两只手腕,走上崖车,笑道:“我信中所言,请楚将军仔细斟酌。在下今日只为开墓取机关石而来,对楚门上下秋毫不犯!”
崖车升起,离着崖顶愈近,楚平狄与陆元鼎四目相交,彼此已看得清身段容貌。楚平狄一见此人,不禁大惊失色,恍然间想起一位老友,稍作思虑后定下心境,道:“老夫早已答应雁少侠进关开墓,若非如此,纵然阁下真有攻取剑神关的妙计,老夫也绝不会放你上来。”
陆元鼎漠然笑道:“楚将军英雄盖世,剑神关万夫莫开,凭灵波教乌合之众,自然无法破关。可陆某信中所言方法,绝非虚妄。”说时击掌为号,洞底处韩城壁闻讯,急忙取出木鸢对准洞口,调了调双翅与尾翼方位,在鸟头上连拍三下,那木鸢被触动机关,恍若活物,只听机械转动发出咯咯声响,双翅震颤,竟徐徐飞离地面,直奔洞口升去。
陆元鼎道:“楚将军不会不知墨家机关术的威力,陆某若造出几百只木鸢,借风势放入关中,纵火烧山,试问阁下如何挽救?”
木鸢不比真禽飞翔遨游灵活快速,但与崖车相比却快得多,他话才说完,这只机关飞鸟便从身边掠过,直上直下飞出洞口,借着一阵西风,缓缓向剑神关内飞去。
楚家众人如何不惊,楚孤城即刻取下背上长弓,挽弓如月,三尺长的铁镞雕翎箭应声而发,正中那木鸢右翅。然而木鸢虽中了箭,却依旧悬空不落,借着风势向剑神关内摇摇晃晃飞去,看势头,不出几百步远便要坠落在层林碧海中。
楚平狄观变沉机,眼见崖车还有三四丈便要升上洞口,即刻朝驾转关棙之人喝道:“停!”随即向前一挥手,甲胄声中,十几名楚门弟子各自张弓搭箭,挺身来到崖边,十余支箭锋齐齐对准陆元鼎,蓄势待发。
关棙停止转动,崖车便悬停在洞口下面三丈处,雁凌峰见状,只以为楚门人士诱敌深入,要对陆元鼎立下杀手,正要劝阻,却听楚平狄居高临下说道:“阁下既有此破关良计,何不早些施展,想要威迫老夫,这却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