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仗剑独行
乾为天2018-08-23 12:382,897

  在场众人无不惊诧,顾长风等一众弟子意欲阻拦,却为时已晚,那三片柳叶仿佛三把匕首,尽皆插入龙掌门腰腹,拔出柳叶时,伤口血喷如箭。以他功力之深,若当即运气止血,伤口应是滴血不流,显然他此刻绝无运功抵御,竟如寻常人一般,忍痛挨下了这三“剑”。

  石海山面色微沉,身子一颤,口中轻轻碾出一个“慢”字,却也来不及阻拦。他原本未将龙阳朔的长篇大论放在心头,只当又是一个道貌岸然之徒,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竟前所未有地感到一丝愧疚。

  龙掌门被众弟子簇拥其中,丘无量忍痛走来,摇头说道:“老哥,你这又是何苦?”

  龙阳朔淡然一笑,示意众人心平气和,右手则捻起那三片满是血丝的柳叶,道:“石先生一身惊世武学不能得传衣钵,丧徒之痛,老夫也深感难过,然而铁剑帮从不枉杀无辜,想来必有他的过错。至于丘道兄门下弟子遭林玄霸戕害,这也不能算在石先生身上。”转头又对雁凌峰说道:“凌峰,你的朋友无辜造此劫难,你报仇心切,外公明白,外公让你罢手,陷你于不仁不义,你不会怪我吧?”

  雁凌峰早已泣不成声,眼见外公的伤口依旧流着鲜血,哽咽道:“外公,是我不懂事,您快运功止血,什么仇不仇的,凌峰不报了!”

  龙掌门长舒一口气,道:“老夫别无所求,只愿中原人士对石先生的仇怨,以及石先生痛失爱徒之恨,能如这两片柳叶,真正化于无形。”说时长臂舒展,掌心凝热,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瞬息间贯通禅宗内息,三指之间的两片柳叶顿时焦灼弯曲,虽不见半点明火,却眨眼化为灰烬;而无名指与小指间那片柳叶,虽只一指之隔,竟分毫未损。众人有幸得见如此绝技,哗然称赞,叹为观止。

  俗家气宗比之道家玄宗、佛家禅宗武学的精纯如一,虽略有不及,却能包容天下各家所长,以为己用。反之佛道两家若修行不专,觊觎其他流派的功法,一旦不慎必会伤及自身,石海山既是如此,他数十年前本有一身正宗的青阳门玄功,却偏要对禅宗武学有所涉猎,终究落得阴阳二脉互逆,不得不将真气结于督脉,才得以保全性命,却也落下这终身驼背的残疾。

  而龙阳朔却从不倒行逆施,内心境界达至何处,武学境界自然水到渠成;加之他对佛、道之理博览精通,体内禅、玄、气三宗的功力日益精进,融会贯通,当是前所未有的集大成者。方才飞花摘叶重创石海山,用的正是禅宗“摩诃指”;这时掌化柳叶,用的也是一门佛家武功,名为“涅槃无相”。

  佛语有云:“所有一切众生: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又曰:“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这“摩诃指”与“涅槃无相功”皆是取自这一段佛理。正所谓“佛是度生功德水,洗尽铅华佛自干”,飞花摘叶,心中恶果未消,柳叶自可成剑,心中若有我佛,利剑化为棉絮;而涅槃如水,菩萨无相,佛法洗尽铅华,普度众生之相,因而心到佛知,将这两片柳叶化于无形,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等仿佛无所不能的禅宗武功正是石海山梦寐以求的境界,想不到竟被龙掌门信手拈来,随意施展,再听了这一席话,心中既是敬重,又不无畏惧,凛然之际,又听龙阳朔又说道:“这第三片柳叶,则是龙某向石先生赔礼,我施手暗算在先,破了阁下北驼神功,实在愧疚。”

  石海山听到这里,心中怨气早已释然,附身将木剑拾起,道:“摩诃指、涅槃无相,夏先生本是气宗高手,而佛家武功却也这般神乎其技,老朽敬佩之极。此来大名府,本想向阁下讨教,这时却也不必了。”他目光中流过一丝黯然神伤之色,显然对这门赖以护身的北驼神功十分在意,觉知背上伤口并无大碍,玄关未破,尚有重塑金身的余地,禁不住叹息道:“想必世间能破老朽北驼神功者,唯有这门佛家武功摩诃指了。当真是心中有恶,飞花成剑,心中有佛,利剑成绵。阁下不但破了老朽这护体神功,更破了老朽的心魔!惭愧……”

  众人皆觉错愕,尤是邹、曲二人听师兄竟说出“惭愧”二字,语气又谦卑低沉,一时想不通他心中所想,直至石海山转身离去,二人才匆匆追了上去。

  通往庄门的甬道足有数百步长,无量剑派的两匹马停在正中,横住了去路。戚镇恶不敢和北冥剑派交锋,此刻发泄余威,举起铁杖,便要将一匹马横杖击倒,可还未出手,却听石海山怒道:“老二,不要命你便出手吧!”

  戚镇恶不敢造次,只好收起铁杖,呼喝一声,将这两匹拦路马轰散。与此同时,陈玄机向石海山使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他才转身说道:“实在抱歉,曲某飞爪上喂有化骨腐尸之毒,韩公子切勿去碰那只木盒。”说话间,三人加快脚步,转眼便已出了庄门。

  雁凌峰将信将疑,见风波平息,便忍不住悲痛之情,正要取来木盒一看究竟,却被父亲伸手拦住,又听秦开远惊呼道:“凌峰别去,你看!”

  众人闻声看去,果真见那木盒散出一股白烟,吱哑作响,硕大的实木盒子仿佛瞬间被蚁群撕咬,镂出无数孔隙,片刻过后,连同盒中之物尽皆化成殷红色脓水,围观之人无不骇然失色,尤是龙云燕这等女眷,更是几欲作呕。

  雁凌峰但觉天旋地转,久久回不过神来,直至龙掌门徐步走来,扶着他肩头说道:“凌峰,这怪不得你,不知你这位朋友家住何处,咱们派人多多照看。”

  雁凌峰止住抽泣,道:“外公,他是位游走四方的武师,自幼孤身一人,却因我……”说到伤心处话音哽咽,再也说不出口。

  今日虽大败强敌,可剑庄上下却如被阴云笼罩,至于这场宴席,自然不欢而散了。雁凌峰心中悲伤、抑郁,自责、忏悔,种种情愫叠加,调理多日本已转好的心情骤然崩乱,深感愧对远来宾朋,不愿出门谢客,独自回到幽谷洞底,面壁思过。

  夜幕悄然降临,他脑海中依旧混混沌沌,难以自拔,想起当时情景,禁不住几度落泪。韩母和众位婶娘将饭菜送来,苦口婆心相劝,他却茶饭不思,滴水未进。

  韩母知他脾气倔强,若是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莫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过了这一夜,等他情绪平复时,再来劝解不迟。

  空悠悠的山谷中又剩雁凌峰一人,他坐在雨花石床上,面朝洞壁,回想起南海三岛的经历,李泰航的一言一笑仿佛近在咫尺,韩念雪的身影也在眼前徘徊,低头时看到身侧的青心剑,忍不住伸手去抓,然而触手所及,兀自想起今日虽仗剑在手,却无力为好友报仇雪恨,当真无地自容。

  李泰航与石海山三人素不相识,却因他而无端被害,当真令雁凌峰难以释怀,再看宝剑,不禁觉得一阵厌恶,摇头说道:“我自幼学武,直到此时,却不知学它何用!泰航兄豁达善良,我能与他患难相识,原以为是件幸事,却不想是前世注定的孽缘,还要让一个浪迹天涯、与世无争的人去偿还!”他百思不解,霍地站起身来,顿足捶胸,一脚将青心剑踢到了床下,宝剑脱鞘而出,铮的一声,泛起片片蓝麟。

  蓝光入眼,才知月色洒入洞中,烛火早已被寒风吹灭。光景交汇,他脑海中蓦地想起公冶长信那曲《水调歌头》,想起那一夜在墨船甲板上,众人引吭高歌的场景,怆然道:“清风琢玉剑,龙虎啸天山。幽燕侠骨犹在,宝器铸千年。碧海沉浮谁主,剑气盛名龙渊,试问几时还?白鹤送孤胆,万马下云关。”顿了片刻才念下一阕:“身逐电,步飞雪,意凌风。此身何惧?将养浩气贯长虹。好宴难逢佳期,君子萍水相聚,醉饮卧归程。酒后萍踪影,仗剑岂独行!”

继续阅读:第181章 故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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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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