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能者居之
乾为天2018-08-23 12:382,940

  梅雨寒是重阳王府门客金身,深知宋龟晴身为孤云庄庄主,数代居于长安,家累老小,自然不敢肆意妄为,故而才有恃无恐,临危不乱地说道:“诸位好汉真是能断章取义,我家王爷铸造此鼎,绝无什么问鼎开封之意。这铭文中的‘天下’,不过是指代当今武林,这尊鼎也不过是为试剑大会送上的贺礼罢了!”

  转而又对宋龟晴道:“宋庄主口口声声说毋谈国事,为何因这一尊鼎却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当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非诸位心中有此挂碍,也不会屡屡望文生义,讹言曲解!”

  梅雨寒话音未落,忽听龙剑臣喝道:“休要放肆!”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青面客意欲去紫落石前拔剑,却被龙三侠挺剑阻拦,两个人方才激战未分胜负,一时间短兵相接,双双落下石台,又缠斗在一起。

  梅雨寒只怕事态再有变更,急忙向宋龟晴说道:“宋庄主,王爷之意简洁明了,一者是差我等送来重阳鼎作为贺礼,二者便是让奎木狼前来试剑,想必王爷金面,宋庄主不会轻薄吧?”

  秦开远见梅雨寒趾高气昂,而宋龟晴却被他牵着鼻子屡屡退让,忍不住大怒道:“试剑?王府鹰犬,再不滚出这里,小心二爷对你不客气……”

  宋龟晴心头一惊,想起重阳王府千军万马的棰拊之威,心中怎能没有忌惮,稍作沉吟,暗忖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平添事端,便止住骚乱熙攘的人群,正声说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宋某自然不敢阻拦,且去试吧。”

  梅雨寒笑逐颜开,他对奎木狼的臂力自然胸有成竹,当下不假思索,朗声笑道:“那好!试剑!”

  奎木狼自恃神力,早就听闻孤云庄中有紫竹剑一事,暗想这天下英雄竟如蝼蚁懦夫,区区一柄长剑插入石中,便难却万夫,自己方才扬刀立威,已展示了天纵神力,这时早已蠢蠢欲动,听了梅雨寒的话,旋腰转胯一跃而出,彷如一头下山猛虎,朝着紫落石飞奔而去。

  众人心中不无担忧,眼见雁凌峰身材颀长,但绝称不上魁梧,竟还略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如此身形便能将紫竹剑拔出数寸,这奎木狼的力气有目共睹,当真是前所未见,倘若紫竹剑被这等人物拔出紫石,不仅中原群雄面上无光,这场筹备已久的试剑大会,岂不要前功尽弃,反而助长了敌对势力的嚣张气焰!可宋庄主既已拿了主意,众人又怎好多言,只得静观其变。

  奎木狼举鼎之后,体内气血沸腾,浑身暴涨突显的筋骨肌腱竟已不再消褪,黝黑的肤色在日光下泛起阵阵光泽,有若泥塑铁铸一般,雄壮矫健无出其右。他六七步便奔到紫落石前,一眼看到了紫竹剑的剑柄,这柄剑对寻常人而言,可称得上宽大修长,但对他来说,却已略显短小。

  他立在紫落石前,身高竟已几乎平行于石顶,露出石身的剑柄高度有寻常人齐腰相当,可在他身前,竟是偏过膝盖半尺。他并不多想,当即压低身形,立稳脚跟,右手掌便已握在了剑柄之上,随即吐纳一口气息,手臂肌腱收紧,发出咯咯声响,继而闷哼一声,用出了七分力气。

  奎木狼自忖七分力气足以手拔弱柳,心中只怕稍有不慎,力道左右偏差一分,会将这石铸宝剑折断,故而多加了一分小心,可力道运使出来,那紫竹剑却牢如石生之物,一动未动。

  “嗯?”他鼻子里冷哼一声,心头便已微有怒意,当即又加了一成劲力,直至气血上涌,憋得满脸通红,却依旧不见长进。

  奎木狼一时间惊怒交加,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才低下头,仔细去看所拔之物,眼见有三寸剑身乌黑青紫,与剑柄和紫石格格不入,显然是有人刚刚为之,而见状可知,剑身与石身并未融为一体,必然能拔得出来,却不知是何人有这等神力,竟能胜过自己!

  他脑海中当先想到一人,正是万龙铖,不禁心神一荡,绝不肯在力气上落人下风,暗想若是拔不出来,自己先前单臂举鼎、双臂接鼎的好戏,可就成了虚张声势,让人撩拨的笑柄。

  想到这里,奎木狼再也不敢疏忽大意,霎时间腰马合一,猛然伸出左掌,砰地一声击在紫落石上,震起一片烟尘,两只脚掌则紧掴石台,推石借力,口中断喝一声,右手全力拔剑。可连拔了三次后手掌已摩擦得火热灼痛,紫竹剑竟还是未动分毫!

  梅雨寒见此情形诚然大出意料之外,他瞠目结舌看着奎木狼,恨不得即刻冲上石台,助他一臂之力,这时便顾不得体面,高声喝道:“奎木狼,快用双手!”

  奎木狼心领神会,深知当务之急乃是拔出紫竹剑,便也不再装腔作势,当即双手一合,牢牢握紧剑柄,足蹬紫石,身躯后仰,灌足全身劲力,仰头大喝一声,猛然拔剑,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可三个数的功夫过去,蓦然间却听奎木狼一声惨呼,只因他用力过猛,两只手再也把持不住剑柄,偌大的身子竟朝后猛然退出,踉跄数步险些跌倒,双手虎口竟已被剑柄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转眼再看紫竹剑,依旧未移寸许!

  众人哑然变色,嘲笑声、惊叹声、质疑声纷至沓来,继而便有半数人将目光转投在雁凌峰身上,更是刮目相看。

  嘈杂声中,忽听东侧人群中有人朗声大笑,声若擂鼓,连笑三声后才说道:“莽夫,空有一身蛮力,便想拔剑么?”啸声一起,说话人一个鹞子翻身,猛然间便从人群中拔地而起,展臂纵跃,一翻三丈,眨眼落到了人群之外。

  众人目光急转,纷纷落在此人身上,但见他身材雄伟,高八尺过半,一身黑色长衫干净利落,头上则遮着一顶半旧斗笠,压过了大半个脸颊,加之他面北而立,谁也看不清庐山真面。

  宋龟晴神色一变,见他臂缠茱萸香囊,不知是哪条路上的朋友,暗想中原武林有这等身法的高手,自己若是发了请帖,必然会认得,抱拳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宋某的请帖……”

  黑衣人冷哼一声,豁然出手,将右臂上缠绕的茱萸香囊扯下,掷在远处,沉吟一声,背手说道:“没有请帖,便不能来试剑么?”

  他声音沙哑冰冷,从头至尾一成不变,总之让人听不出半点善意,说罢此话,斗笠下长过一尺的花白头发豁然抖开,真气纵横波荡,厚如墙砖的右手掌便已伸出袖口,侧头问道:“是不是拔出此剑便能做中原武林盟主?”

  雁凌峰听了这两句话,恍惚间辨出音色,虽还看不到他的五官相貌,可从身形来看,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人,正是南海九宫门驱阳坛主烈儒阳,尤是见了那一只奇厚无比的手掌,当下更是断定无疑,可顾念此人在如意坊中救过自己一程,逡巡片刻后,终究未当即戳穿他的身份。

  宋龟晴见这人将茱萸香囊随手摒弃,便知不是同路中人,但他心念已定,料想邪派中人纵使未倾巢出动,却也必然来了十之七八,这万余人中也定是鱼龙混杂,故而也不在意,漠然说道:“有能者居之。”

  黑衣客果真便是烈儒阳,他听了此话一拳双掌,哈哈笑道:“好!有能者居之!那老夫便不客气了!”说话间健步如飞,举步绝尘,瞬息间奔到了石台之上,斜眦瞥了奎木狼一眼,对他那身古怪嶙峋的腱子肉嗤之以鼻,及等到了紫落石前,刹那间气充丹田,运行于肺腑之间,左手拳拳收腹,右手猛然出掌,径直朝着紫竹剑正上方一尺处击去。

  雁凌峰在天洞之中曾见识过烈儒阳的身手,深知他的如阳掌劲力非凡,号称开碑功,随意出手便有开碑裂石之力,而他此刻意在取剑,必然会以全力出击,紫落石毕竟不是钢铁之躯,倘若在他雷霆重击之下稍有松动,被他拔出了紫竹剑,当真悔之晚矣。

  料及此处,雁凌峰再也不敢做宋襄之仁,急忙向左右说道:“这人是南海九宫门驱阳坛坛主,名叫烈儒阳!他的开碑功刚劲非凡,只怕……”

  话未说完,便听石台上传来轰隆一声巨震,才知烈儒阳单掌落下,紫落石如遭攻城锤撞击一般,猛然向后移出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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