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海量汪涵
乾为天2018-08-23 12:382,706

  雁凌峰自然也是性情中人,他瞬息间联想至此,怎忍心让哈日巴拉从自己身边溜过,以卵击石送了性命,胸中豪气陡增,仿佛在这短暂时光中便感染了草原部落的气概,当即踏镫而起,飞身跃离马背,双手一探,饿虎扑食般抓向哈日巴拉长长的鬃毛。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在场除万龙铖外,外人皆不知雁凌峰看似书生意气,却有如此身手。这些牧马人哪个不知哈日巴拉不但体魄雄健,更是性情暴烈的上等草原马,驯养多年也不改本色,整个部落中,能徒手驯服这匹烈马的人诚然屈指可数,只怕雁凌峰勇气可嘉,却难免要吃苦头。

  阿日兰斯见雁凌峰跃上马背,竟不曾被卷落下来,赞叹之余连忙指教道:“抱稳马脖子,绊它左腿!”特木尔却疾呼道:“不可冒险!兄弟抓稳马头,向左用力,和它说‘长生天永无恶意’,再若不停你便跳下来!”

  这两人嗓音浑厚有力,雁凌峰在马背上虽觉风驰电掣、颠簸起落,却也字斟句酌听在耳中,暗想阿日兰斯所说必是万不得已之举,还是先依特木尔之言为妥,当即身子前倾,整个人便贴在了马背上,两只手即刻抓稳马头,正要向左扭转,却觉知这匹马强壮之极,马颈上的肌腱嶙峋凸起,环抱尚且艰难,何谈掌控。

  他两转之下已用尽浑身力气,可马头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加速飞奔,嘶鸣咆哮着朝龙卷风驰去。

  雁凌峰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观望周遭情形,却觉得身侧风力陡然增强,腰间系好的佩剑竟已颠簸跌落,眨眼间卷入风潮之内,想必人马离着旋风已然不远。他不敢再做迁延,急忙按特木尔所说,将脸贴近马头,对准哈日巴拉的左耳说道:“哈日巴拉,长生天永无恶意!”

  可哈日巴拉对雁凌峰的话仿佛置若罔闻,圆滚滚的马眼睛怒视着龙卷风,依旧马不停蹄,向前旋踵飞奔。

  雁凌峰此刻才留意到,这匹马目光中似乎满是愤怒与坚毅,它一往无前冲向龙卷风,全然未留半点后路,眼见着离风暴越来越近,只怕再走一二百步便会被狂风卷击起来,倘若陷入漩涡之中,诚然是九死一生,再想脱身便为时已晚。

  然而他此刻却没有明哲保身之意,两只手掌抓稳马头,胸脯紧贴着马颈,转瞬间仿佛与哈日巴拉心意相通,竟能隐约读懂它心中所想,只觉得生死与共也并无不可,当即贴紧马耳,高声呼喝道:“哈日巴拉,长生天永无恶意!你若一心要与狂风搏斗,我愿与你并肩作战!”

  此话说完,雁凌峰忽然坐直身子,左手抓紧长鬃,右手则在头顶转动起来,仿佛手中正拿着一只皮鞭或是草原战刀,目光犀利决绝,口中呼喝阵阵,仿佛漫天风声都变为画角争鸣,他一人一马冲锋陷阵,向着敌阵义无反顾地奔袭过去。

  雁凌峰绝非抱着必死之心,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腾格里庇佑,而哈日巴拉也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事情必有转机。

  果真喊声落罢,哈日巴拉飞驰的脚步倏然放缓,雄赳赳地嘶鸣一阵,猛地向左调转马头,朝着原路狂奔回来。

  马匹突然转向,加之风力吸引,雁凌峰稍不留神险些摔下马背,待稳住阵脚之后,忽觉坐下的哈日巴拉虽然狂奔依旧,但身在马背上却已感觉不到颠簸震荡,才知这匹烈马果真已被自己驯服,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狂喜,禁不住向着迎面的马队众人振臂高呼,一泻胸中豪迈之情。

  万龙铖与特木尔等人纵览全局,但见滔天巨兽般的龙卷风下,一黑一白两骑马分头狂奔,场面蔚为壮观!腾格尔的雪地骢脚程更快,在龙卷风追逐之下,这一人一马镇定果敢,疾走数百步后便来到那座微微耸起的土丘上,腾格尔纵马扬鞭,驾驭着雪地骢急转直下,倏尔便已不见踪影。

  阿日兰斯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说道:“这小子果真有勇有谋,他是躲进了洞穴中!”

  特木尔对弟弟的举动早有预料,心中并未担忧,可见到雁凌峰能徒手降服哈日巴拉,却是喜出望外,连忙率领部族挥舞起手中战刀,口中发出草原部落战斗和围猎凯旋而归时才有的呼喊声,为雁凌峰与腾格尔庆贺助威。

  哈日巴拉载着雁凌峰驰回马群,与此同时,天色由远及近逐渐转晴,那条粗壮有如山腰般的龙卷风从头至尾陡然变细,赶等掠过腾格尔藏身的土丘后,风势终于徐徐消散,“龙头”渐渐抬离地面,漏斗云成倍缩小,一缕缕云烟弥散在半空,仿佛一片片龙鳞遗落下来,而残余的风声也如龙吟渐远,与方才的电闪雷鸣、风狂雨疾相比,真如浅唱低吟,呜呜咽咽,俄顷过后云开雾散,不见半点踪迹。

  特木尔催马来到雁凌峰身旁,见他此刻发髻略显蓬乱,清秀文雅的脸庞上终于流露出气冲灵霄的豪侠气概,竟让这位身经百战的草原勇士也赞叹不已,高声笑道:“兄弟好本事!能徒手驯服哈日巴拉的勇士,整个草原上恐怕也只这个数!”

  他说话间探开右掌,将五根粗如鼓槌的手指推到雁凌峰面前,又问道:“韩兄弟,你和它说了什么?”

  万龙铖已将雁凌峰的身份告诉了特木尔等人,听他来问自己,雁凌峰回过神,伸手一抚马头,笃定这匹马已变得温顺之极,欣然说道:“我就按阁下嘱咐,说长生天永无恶意!我愿与它共同进退。”

  阿日兰斯是阿日善部族中首屈一指的勇士,他曾经几度试图驯服哈日巴拉,却终究不得要领,纵使以暴制暴,使出浑身解数将它绊倒,可谓软硬兼施,却也难以得逞,如今见雁凌峰远道和尚念真经,初试牛刀便将这匹烈马驯服,心中难免有些许醋意,这时也凑到近前,沉声说道:“这马定是怕了龙卷风,才半路逃回来,也算是你捡了一条命啊。”

  特木尔却不以为然,照直说道:“我看并非如此,韩兄弟必是将它驯服了,不然它怎会如此温顺!”

  正说着,却见龙卷风散尽之后,腾格尔催马闯出洞穴,望着阿日善湖波纹舒缓,渐渐恢复了平静,不禁欣喜若狂,吆喝一声,打马赶回。

  众人见阿日善的英雄凯旋而归,各自举起猎刀,齐声呼喝称赞,一边也不忘致谢长生天庇佑,等腾格尔马到近前,众人聚首欢庆,纷纷拿下腰间酒囊,传递共饮。雁凌峰与万龙铖入乡随俗,也接过皮囊喝了两大口,但觉草原烈酒辛辣中透着苦涩,品味起来却是清爽怡人,口有余香,让人回味无穷。

  万龙铖海量汪涵,无论喝怎样的烈酒,皆是千杯不醉,可雁凌峰却是不胜酒力,他只喝了两口便熏熏然已有醉意,如此一来,只听众人重述腾格尔与他追风驯马的英雄壮举,俱皆交口称赞,但听草原话与汉话鱼龙混杂,他听了半晌竟是一句整话也听不清楚,只得含含糊糊答应着众人。

  此刻云销雨霁,数十人前呼后拥,催赶着马队向西行出三四十里路,雁凌峰酒意渐消,放眼一看,但见乳白色的炊烟缓缓升起,大大小小百余只毡帐出现在牛马围栏之后,方知已到了阿日善部落。

  特木尔早已差人先行回部落通禀,那人快马加鞭回寨之后,简要述说了方才经过,阿日善部族众人远在几十里外便已看到了龙卷风,这些草原人以长生天为图腾,见此情形自然以为是苍天显灵,纷纷顶礼膜拜,等听了事情经过之后,皆感慨不已,得知万龙铖与一位中原客人到访,部族首领阿古拉亲率部众出寨相迎。

继续阅读:第305章 酒过三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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