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当然记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少年是谁,他记的很清楚,因为自己这半年多的牢狱之灾全都是为这个该死的他曾今认为是朋友的家伙而受的。
那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也是这一生都无法原谅的仇人。
“爱格尔·巴甫洛夫!”
“冷静一点,罗克,”罗克的拳头几乎是在触碰到爱格尔鼻尖时被伊万拦了下来,他指了指爱格尔手腕处的镣铐,“我们还有需要这家伙的地方。”
“需要?那你们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罗克咬着牙,看着一脸苦笑的爱格尔,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很,除了爱格尔手腕戴着的镣铐时不时互相撞击的响声。
紧接着伊万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罗克面前,那是他和爱格尔当时签下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科研人员保密协议》,罗克清楚的记得那协议的作用。
保护与监控。
意思就是当他们需要罗克和爱格尔的时候,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将对他们二人的人身安全进行保护。当然,除了保护,还有国家科研人员级别的监控。也就是说罗克和爱格尔签署了一份卖身契,他们必须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服务,无条件的服务。
“你看,罗克。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笨,这场研究需要你们两人,两人都需要,因为你们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优秀黑客,而黑客的天赋,正是国家没法培养的。”
伊万笑着打开爱格尔手上的镣铐,他手腕原本被镣铐覆盖住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甚至开始溃烂。显然伊万对爱格尔并没有多客气,因为罗克的事情,他们也稍稍惩罚了一下这个背叛朋友的家伙。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必须为这场研究服务,而且我还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罗克没好气的给了爱格尔一耳光,然后朝伊万吼道,“我他妈真不如继续在缘石监狱里服刑,至少在那儿安静,清闲,我还不需要担心哪个我相信的朋友随时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
“在这儿也一样,罗克。自由和权力向来都是相对的,你会有很不错的待遇,像你父亲一样的别墅和大花园,或者是许多美女和用不尽的金钱,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犯难。”
伊万指了指罗克的父亲博哈德和门外的金发美女娜塔莎,他们的关系就如同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微妙。但罗克压根不在乎这些,他对女人和性向来都没有太大兴趣,或许金钱能够稍稍吸引住他,毕竟罗克和爱格尔当初就是为了一些钱打算去海牙市理工大学的后山拍上一些“不可告人”的照片卖给报社才被伊万抓住。
可面对自由,罗克宁愿不要那些所谓的权力、钱财和女人。
“真他妈见鬼了,”罗克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很想好好坐在博哈德身边听伊万说他们需要自己干些什么,但心里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让他狠狠踹了爱格尔一脚,“去你妈的!爱格尔,你就是个杂种!”
这一次伊万没有拦住罗克,他知道如果自己阻拦,那么罗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可能就会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做出什么对研究不利的事情。往轻一点看,或许罗克会在某天下午从研究室里逃出去;往重一点看,或许第二天就有一堆拿着纸和笔的新闻记者偷偷蹲在花园的角落。
无论哪一点对研究来说都是损失,伊万还不如放任罗克把爱格尔打一顿,只要不打死就好。
“行了,罗克。你说你要把爱格尔的脑袋拧下来,我不会管这件事情,但这件事情可以放在我们研究结束以后再做不是吗?”
“是,你说的没错……”
罗克大口喘着粗气,坐回板凳上拿起一杯娜塔莎刚刚泡好的英式红茶一饮而尽,他感觉自己的舌苔被烫出了几颗血泡,但红茶的味道真的是没得挑剔。
“现在,罗克,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抓到这家伙的吗?”伊万笑着拍了拍爱格尔的肩膀,让他在地上随便找个干净的地板坐下,并且叫来医护人员给他溃烂的伤口消毒上药,“抓到这小子可不太容易,我们花了将近,将近三个月时间吧。跟罗克说说怎么样,不然他会很不明白我们是怎么抓到你的。”
“差不多,我逃得连日子都忘了……”爱格尔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因为罗克的一耳光把他左半边脸扇的肿了起来,而后面那一脚又让他腹痛难忍,不得不捂着肚子,“从拿到整个荷兰电话线路口令的那天起,我抛下了爸妈……”
从爱格尔把罗克送入警局的那天开始,爱格尔就离开了家。他利用父母银行工作者的身份从私人银行的保险柜中窃取了几份海牙市警局警官的丑闻,那些警察总喜欢在搞外遇或者收黑钱以后留下一点供自己日后欣赏的“证据”,这就相当于给了爱格尔一张能够随时在荷兰窜来窜去的“通行证”。
但也是因为这张“通行证”,让爱格尔的足迹被伊万牢牢抓在了手里。
他在刚刚得到口令的几天后使用电话飞客技术帮助几个哥们以更加“优惠”的方式获得了整整五年的海牙市电话公司服务,并且为他们开通了单独的电话线路,以此收取一笔不菲的佣金。
然后,爱格尔离开了海牙市,手上稍稍宽裕的他正想着要干些什么,来到了鹿特丹市,在这里租了一间屋子,买了一整套齐全的设备,电脑、电话、拨号器、显示器以及用口令再次为自己开通速度最快且最为优质的电话线路服务。
“我现在坐在这儿,就是为了听你怎么用我得来的东西,好好享受生活的是吗?爱格尔,那份口令是我冒着风险去海牙市电话总局拿的,是我!”听到这儿,罗克朝着爱格尔把自己手里的红茶杯扔过去,但红茶杯在半空中却被伊万接住了。
“好好听他说怎么样?”
“如果是享受就好了,”爱格尔苦笑了一下,他深知罗克有多生气,也深知当时如果不被那份口令冲昏脑袋把罗克送到监狱里,自己也不会落得这幅惨状,“我在鹿特丹市生活了一个月,一个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靠着电话公司的账单来挣钱。不仅如此,还用那些电话公司中存储的电话开通用户的个人资料,威胁那些在电话里哄着情妇,谈论帮派的政客和警察……”
然后在某一天,爱格尔无意中想到了罗克当时说的有关于海牙市后山的电话线路,他想着自己或许能够通过口令进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在荷兰设立的地下实验室中监听正在进行的研究。他做到了,依靠口令来骗取一位电话局高管的信任,对方老老实实交代了地下实验室的那个特殊线路的独有口令。
爱格尔开始了监听动作,他得到了整整三个星期内,有关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正在进行的《未来演算计划》的研究进度,并打算将这东西公之于众。
如果仅仅靠一份口令,爱格尔很难在黑客界中获得他想要得到的名声和地位,因为除非你把那份口令共享出来,否则大家只会认为你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用电话造假,带给爱格尔的只有嘲笑。
但是如果爱格尔将口令实施了共享行为,那么荷兰的所有电话局,甚至是世界范围内的电话局他们都会有所察觉。
逼迫官方更改所有的口令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当爱格尔原本还偷偷在暗中掌握一切的时候,共享这些资料,就意味着他要失去这些资料。
于是爱格尔才想到公布《未来演算计划》,这能让爱格尔·巴甫洛夫这个名字在黑客界留存至少一个世纪,尽管这很可能引发一场战争。
“那时候,本来在那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我的访问记录已经被发现了才对,可我太蠢了,方方面面都是。”爱格尔摇了摇头,盯着自己的双手一阵沉默。
他似乎是在想,当初不对罗克做那些事情,那么现在他们俩还指不定会在哪儿逍遥自在呢。
爱格尔亲手卖掉了自己的自由。
“你绝对想不到这小子干了什么蠢事。”
见爱格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伊万接下了话茬,笑着让娜塔莎给他接上一杯红茶继续说下去。
“他干了什么?”
“这小子把整个《未来演算计划》公布到了一个荷兰的政府论坛上,他似乎意识不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能在荷兰进行这么机密的研究,就说明荷兰其实跟苏维埃是一伙的。政府用了十多秒就把他发送的内容屏蔽了,并且根据他拨号的电话线路找到了他租的房子。我承认他的黑客技术很棒,罗克,但是爱格尔对于常识就是白痴级别的水准。”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政府当时没有抓到他,但是在他房间里找到了一份整个荷兰电话线路的口令。”
“事实如此。”
为了确保秘密不被泄露又或者被任何麻烦找上门来,那份整个荷兰电话线路的口令至始至终都只有爱格尔拿在手中的那一份。爱格尔没有对口令进行任何的备份措施或者是特殊的保护,他就任由那页纸随风在没有关好的窗前飘动,自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旅程。
可这旅程并没能持续多久,仅仅就在一个星期以后,警察们便在鹿特丹某个废弃的码头边上看到了一脸惨状的爱格尔。
当时的他已经没钱了,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警察们发了通缉令导致他根本没法在大白天出现在民众眼前。
他只能躲在那儿,靠着从垃圾堆翻来的一点东西度日。
“就这样?我还以为你的故事能有多么惊心动魄呢?”罗克有些失望,在事情的处理方面和人际交往上爱格尔一直都不太行,但他压根想不到爱格尔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也毫无长进。
这就是为什么爱格尔更适合待在电话的这一头,而罗克能够大摇大摆的走进海牙市电话总局把口令从里面拿出来。
“其实,罗克,我真的很后悔……”
“那么,我们所谓的研究项目是什么?”罗克没有给爱格尔说话的机会,他无视了爱格尔一脸愧疚的表情,径直走到自己的父亲,博哈德面前,“你们说理论已经成熟完善了,哪里成熟?计算机怎么通过演算来告诉我们未来?我不认为一堆铁壳子能算出来花园里的蜜蜂会往哪儿飞,前置条件太多了,计算机没法接受,这不现实。”
“我们最早也是这样想的,不现实。但是在图灵的理论里,那位艾伦·麦席森·图灵整整大半辈子的研究成果当中提到了一枚怀表,一枚能够让人的精神回到过去的怀表。”伊万笑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罗克,那是普普通通的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有一块似乎是因为镜头脏了而模糊不清的地方。
“怀表?”罗克想到了拜伦所谓的那只“看不见”的怀表,拜伦告诉过他那只怀表是因为普通人的大脑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数据才会在认知上忽略而导致的“看不见”,但拜伦的的确确提到过,能让他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是那枚怀表,“图灵的研究成果中提到了‘一枚’怀表,意思就是世界上仅有的一枚吧。”
罗克特意加重了“一枚”二字的语气,按照他的想法来看,如果世界上只有一枚那种可以带人回到过去的东西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什么。因为怀表正在拜伦手里,而拜伦也在缘石监狱里老老实实的躺着。他不认为苏维埃能有任何机会得到那枚怀表,因为在他们得到之前,拜伦就能回到过去。
“我们之前一直认为只有一枚,被图灵的子嗣传承下去,在这世界上不知哪个角落的哪个人手中紧握着。但是我们发现了第二枚,它躺在了艾伦·图灵的坟墓里,就在他的尸骨上面。”
“艾伦·图灵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