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心底咯噔一声。
看到陶海逸又让人斟了一杯新酒，赶忙阻止：“你才多大啊，现在就武断自己以后不能喜欢别人了。”
“姐，你怎么会懂，有一个男孩从小的目标就是得到他的姐姐，他把这个目标当成事业，当成最宝贵的梦想，小心翼翼和护着，不敢触碰，到头来却发现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一定错了，错在自己当初就不该这么小心翼翼。”
陶海逸的声音里有哭腔：“姐，你根本不是神明，我不是错过了和你生活的那一年时光，而是错过了很多年让你喜欢我的时光，我很后悔。”
许鸢怔怔地说不出话了。
她的确不理解陶海逸的痛苦，抵住他的手慢慢松开，看他再慢慢拾起酒杯，往杯子里倒酒。他喝着酒，喝得醉眼朦胧，面颊泛红。仿佛只有它，能够让他在半醉半醒之间寻找到一丝欢愉。
他们相对坐着喝酒，好似过了这一夜，便不能再相聚一样。许鸢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忍不住往陶海逸的碗里夹了块肉。
“海逸，你别光喝酒，伤胃。”
陶海逸举着玉杯，杯中清酒盈盈，犹如人的眼泪。嗤笑了一声，陶海逸又满饮一杯，不吃菜。许鸢只怕他会烂醉，到时候便不好走了，有点着急：“海逸，你今晚睡哪里？姐带你回去。”
“睡哪里？”陶海逸目光迷离，“睡在没有姐的地方，不都一样吗？”
许鸢被噎得说不出话。陶海逸一定不正常了，没想到自己拒绝他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劝了一会劝不住，只好随他去。只是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许鸢肚子正饿，于是招呼侍者，“再弄些菜回来，都记到王爷账上。”
迷糊间的陶海逸好一阵无语。看来她并不怎么伤心，哪怕自己现在肝肠寸断，她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善后。好不甘心……明明是他先喜欢她的，为什么顾川会捷足先登。
酒劲冲上了脑袋，陶海逸放下杯子，起身。许鸢还在等饭菜，发现陶海逸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奇怪道：“海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尽管喝，姐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我，姐想想，自己的确不称职。”
许鸢的话好似在雕花窗外般不真切。陶海逸面前都是昏霭的细碎的星光，慢慢地，慢慢地走近，捏住她的下巴。
许鸢愣了愣，被迫抬头看他。他苍白中泛着粉红的肌肤格外诱人，老旧的灯光里，睫毛又弯又长，和肌肤一样是淡淡的白。
那双眼睛澄澈明净，沾染了南方潮湿的水雾。她的弟弟，有无可挑剔的美貌。
酒气和热气拂在许鸢面上，炽热，湿润，和顾川的味道不一样。
“姐……”陶海逸喃喃，突然一只手按住许鸢的后脑勺，唇点在她唇上，温柔吮吸，“姐……”
许鸢脑袋轰的一声，眼睛微微睁大。
她想挣脱他，小手推搡他结实的胸膛，他却像铁碰上磁石，将她箍得更加牢。“姐……”陶海逸低低呓语，闭着眼睛，仿佛沉入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里自己躺在无边无际的云朵上，云朵被晚霞烧得通红。他转身抱着柔软又炽热的云朵，不停下坠，下坠。
许鸢的口被他发疯似的扫荡了一圈，呼吸差点也被他撅住。许鸢的身体被他另一只手圈住，往他冰凉的身体上靠。
陶海逸要疯了。
他感觉自己若是从这场大梦里醒来，一定会疯的。从来不知道，原来和姐姐接吻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情，以前的以前，为什么不去做呢。为什么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何为悲伤？
许鸢不停捶打他胸口，直到她吃到了陶海逸的眼泪。咸的，涩的，苦的。陶海逸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他没有放开许鸢，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佛说人世有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求不得许鸢的喜欢，实在太痛苦了。
像是祈求，陶海逸小心翼翼道：“姐，不要放开我，好吗？就一会，我只抱一会。”
若放在以前，许鸢早早一巴掌扇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陶海逸的时候，她就是做不到。点点头，陶海逸神色立刻舒展开了，像小时候撒娇一样把脑袋埋进她肩窝。许鸢坐着，他跪着，抱抱枕似的抱着她。
许鸢不知道说什么，作为姐姐，她对他的关心太少。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才这么不快乐。也许他说得对，如果早一点，或许他们会相爱。
许鸢叹了一句：“海逸……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早一点告诉我。”
陶海逸身子微僵，许鸢的话戳中他的软肋。
是啊，为什么不早一点说。自己太胆小了，胆小的不敢告诉她。想着等他再大一点，再富有一点，再成熟稳重，等她自己可以保护她的时候。原来在她面前，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陶海逸靠着靠着，酒劲慢慢上来，意识也渐渐模糊。疲倦让他不得不合上双眼假寐。他贪婪地闻着许鸢身上的味道，如同溺毙之人扑在绿洲上，五官都变得贪婪。
这么沉溺着，慢慢地，竟然睡着了。
许鸢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打算把他放下来。除却喜欢自己这一点，他其实还是一个假装长大的男孩。
便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股冷风刮进来，许鸢还抱着陶海逸，抬头，赫然看见来人是顾川。他站在门口，目光如刀。
许鸢赶忙把陶海逸放在边上，站起来，结结巴巴：“不是，我们没有……”
顾川目光沉寂：“你真的和他在一起？”
他只是在许鸢离开后忽然又想念她，所以去廊庑找人。中途才听下人报她上了陶海逸的轿子，一路在眼线的带领下走过来，看见这一幕。
许鸢离开的时候他便心神不宁，看来冥冥中自有天定。
许鸢从没看过顾川这么阴沉的脸色，还是因为自己。着急道：“不是，海逸心情不好，我只是陪他……”顾川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心情不好？阿鸢，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抱着别人的女朋友？你不知道自己是我的女朋友？”
许鸢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告诉他刚才陶海逸还强吻她，顾川岂不是要原地爆炸。男人吃醋果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她不说话，顾川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不一会，视线又落到她唇上，心里一动：“阿鸢，你的唇怎么肿了？”透过煤油灯，可以看到许鸢的嘴唇比平常更加饱满，甚至如同涂了唇蜜一般晶莹润滑。
许鸢下意识摸了摸，尔后手反射性地收回来。她的举动更点燃了顾川的理智，他把她拽到跟前，俯首，目光深深：“你和他接吻了？他吻了你哪里？”
“我……”许鸢急得不知道说什么。
哪里都吻过了。顾川到底想干什么？不会因为这件事把自己休了吧？那可太惨了，好心好意安慰弟弟，却被吃醋的男朋友甩了，这可是千古第一闻。
顾川挑起她的下巴，冰凉指尖抚摸她晶莹的唇瓣。上面的温度早已冷却，只是……顾川将指尖放到鼻端，闻到浓重的酒味。他嗅了嗅，许鸢的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可是她桌前根本没有酒杯，烂醉如泥的人此刻便躺在一边。
许鸢不用解释了。
顾川的面色更加阴沉，一把拎起许鸢，仿佛拎着自己的专属物品，大步流星往外走。许鸢被他夹在胳膊里，十分不爽，不由叫嚣：“顾川，你发什么疯，要带我去哪里？”
顾川不说话，闷闷走。跨过门槛，一脚踢上门。陶海逸月白身影隔绝在阴暗里，许鸢甚至不能回头看一眼。她被夹的腰很不舒服，只是气愤道：“顾川！你冷静一点！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顾川终于停下来。
他顺手把许鸢揽到面前，箍在怀里：“只是可怜他？那以后呢？以后有别的男人喜欢你，你为了可怜他也要跟他接吻，跟他拥抱？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顾川第一次发火，许鸢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眼底喷火，许鸢却觉得好笑。原来他吃醋模样这么可爱。
“好好好，是我的错。”许鸢低头，“以后谁要对我这样，我就拿屎盆子扣他头上。”
顾川原来绷着一张脸。听到屎盆子三个字，嘴角抽了抽。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酒楼，只是似乎已经不营业了。旁边有间屋子关着，顾川眸光微动，忽然抱着许鸢踢开门，将她一路抱到床上。
许鸢像棉絮被抛了出去，摔在床上。许鸢揉了揉身上的骨头，撑着坐起来。她不知道顾川今夜是不是哪个零部件坏了，正想问话，却见他欠身压了上来。
顾川目光灼灼，浑不似平时那么温柔。许鸢在那目光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顾川嘴角勾起一抹笑：“阿鸢，你知不知道，男人没你想象的那么温和，有时候，他们会忍不住做坏事，尤其是面对你这样无辜纯良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