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卿有三女二子。嫡女萧晖，两年前嫁给姜家大公子姜成胥，现在已经生育了一个女儿。嫡子萧允，位及四品大理少卿职务，虽然品阶不高，却也是不可忽略的官。庶女萧林，萧姜，都是刚刚及笄，大好待嫁的年华。庶子萧钺，倒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整天除了给萧卿找麻烦，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对于此次柔兰和亲，萧卿的态度很明确，他希望萧林能嫁给柔兰小王爷或者叶梦得。
自古下人都是懂得风向的，因此，最近萧林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甚至比得上萧晖出嫁之前的用度！这可高兴坏了萧钺。萧钺和萧林是一母所生，自然惺惺相惜。萧钺一贯瞧不上萧家的人，除了自己这个毫不给人面子的姐姐。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萧林这边得意了，萧姜这边便不会很好过。
“三小姐，你吃一口吧。”
萧姜的侍女幻儿忧心地将一蛊鸡汤端到萧姜面前，祈求她能吃一口。而萧姜却全身心地绣着面前绣架上的兰花……
一针一线，尤为专注。
萧姜与萧林虽然都是萧卿的女儿，但样貌性情大不同。萧姜的面容安宁，一双柳叶眉加上一双桃花眼，眼底一颗泪痣平添三分柔弱美丽。只是这样的样貌比起萧林的妩媚热烈，毫无特色了……
“啊……”萧姜捂着手指惊呼一声。
站在一旁的幻儿急忙放下手中的鸡汤，跪倒萧姜面前看着她的手。
“三小姐……你不要太拼了。幻儿心疼你！”幻儿看着萧姜一双玉手上渗出的血珠，想着这些天受的委屈，忍不住难过得哭了起来。她不怕旁人的冷眼，只是自家的主子这般被轻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萧姜拍了拍幻儿的手，闭眼叹了口气。
她站起来淡漠看着自己的闺房，眼底一片落寞。
自小失去母亲，但好在还有萧卿的一片庇护，她虽然只是庶女，却还是在萧家有一席之地的。只是，随着她和萧林的及笄，一切都开始变化了……
她没有萧林美貌，开始被遗忘。
“幻儿，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和萧林比肩。父亲才能看到我！柔兰好绣，我只剩下绣工这一条路了……”萧姜淡淡一笑，眼底的哀伤却是真真实实的。若不是为了能让萧卿看到她，她怎么会争取嫁入柔兰？
柔兰终归不是故国。
仔细一看，这卧房的桌案，已经许久没有上漆了。便是那院中的花田，也因许久无人打理，任由杂草自由生长了。
她回头看着绣架上栩栩如生的四朵兰花，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她不会输的！
“来，喝点鸡汤吧。这样三小姐才有精力继续努力呀！”幻儿将鸡汤端到萧姜面前，为她加油。
萧姜微微一笑，便取过来了。
洛阳西城。
茶楼边。
林念捧着一堆糕点吃着，旁边坐着一脸无奈的陆征。端着茶盒的茶博士将茶盒放下，感受到这尴尬的气氛，便连忙离开了。
“招鸢给你做的衣裙都已经送到你府上了。你现在的表情，却不像是得了好东西在开心。”陆征为林念倒了杯茶，递给她，侧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这不说还好，一说，林念专心吃茶点的动作便停下来。
她扭头看着陆征，叹了口气说：“我说，陆征陆大将军，倘若给你一个娶到一位世家贵女的机会，你会选哪一位？”
“……”
陆征惊得倒茶的手一稳，只是茶水却是溢了出来。
他定了定心神，见林念一脸认真，便说：“你是打算……嫁给我了？”
他同林念已经说了好几次，他要向陛下求娶林念。只是这事情，林念没有记在心上……
林念一愣，脸一红，咬着牙说：“谢谢。我还算不上世家贵女。你要是真心诚意的，就嫁到我林家。别老和我说，你要去求陛下赐婚。”她是家主，怎么可能嫁人？只能娶呀！若不是为着这个原因，按着顾析广招世家女子做嫔妃的做法，她怎么还会待字闺中？
“好。”陆征稳稳喝了口茶，说了个好字便不再说话，直把林念弄得很蒙圈。
但她依旧记着自己找陆征来的目的，便继续耐心问着：“来来来，你估摸着是哪位贵女？”
陆征无奈一笑，略带宠溺和无奈看着她，说：“洛阳待嫁的贵女不过林家的一个你，萧家，姜家的几位。再加上其他世家的贵女，统过不过十一个罢了。抛开你，还有十个。若是要娶嫡女，就要娶姜家的小姐。若是要求个强大的外家，就要选萧家。若是希望家宅和平，其他世家的贵女都可以。”
一番话十分有道理。
林念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难道你都不问一下，哪个最漂亮？男子不都是挺在乎，妻子的容貌吗？”
陆征伸手将林念嘴边的点心屑儿拨拉干净之后，才看着她愣愣的眼睛，淡淡说：“柔兰小王爷娶王妃，看中的，不可能是容貌。天下美貌的女子不少，但是背景强大的女子却没有多少。娶妻当娶贤，这话并不是白说的。”
“真没意思。”林念收回目光，懒懒地坐了回去继续吃着手中的茶点。
她约陆征出来，只是想知道男子的想法罢了。她是个姑娘，实在不知道男子娶妻看重的究竟是什么。容貌？家世？还是身材？
只是陆征实在聪明，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最后的目的……
“难道你要我说，这些女子之中，谁最漂亮谁便会被选中吗？”陆征拍了拍林念低垂的脑袋，安慰着说道，言语之间不无感慨。这姑娘还是太年轻……
林念猛地抬头，将陆征的爪子丢开，直直说：“若是真的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家世也高，你会选吗？”
她的眼神中都是拷问。
陆征看着便忍不住伸手将她的眼睛遮住，说：“太过于看重外貌的人，大概是因为看不到别的东西。话说……你是在问我，萧家二小姐入选的机会有多大吗？”
他刚刚说完，林念便再次伸手将他的手拨拉下来。
陆征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我知道你的小心思这句话。林念看着来气，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袖中的玉扇滑落到手中，一握，便打了出去！
“林念！”陆征俯下身子，低声说。
林念一挑眉毛，笑得很灿烂很得意。
但下一秒，卧倒的陆征便一把拽住林念的胳膊往下一带！
嘭的一声，林念摔到了陆征的身边，脑袋砸到他的肩膀……
“你到底还是个厉害的呀……”陆征侧着脑袋懒懒说道。林念那一扇子可是够狠呀……
林念脑袋枕在陆征胳膊上也不是个事儿，被这么一调侃，便只是扭头冷冷哼了一声，便坐起来了。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和衣领，说：“陆大将军武功不错。我心甚慰。”
“你的术法也不错。”陆征回了一句，便也坐起来。
这时候，林念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略有些伤感说：“其实吧，我并非是想问你萧二小姐。更坦白来说，我与萧三小姐的关系不错。这次和亲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只是萧二小姐，容貌绝色无双……”
直到现在，林念才愿意同他讲清楚。
陆征自然明白，点了点头，说：“并非我不说好话安慰你。而是，萧三小姐比起其他人来说，没有丝毫的竞争力。她如何脱颖而出？”
“这就是问题……”林念掂了掂手中的玉扇，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姜是个好姑娘。
“她是个好姑娘。”林念对陆征说道。
陆征挑眉说道：“那又如何？”
“萧姜在他家的生活并不如意……且她已经及笄……”林念嘟囔着，眼神不敢与陆征对视。
一瞬间的尴尬。
陆征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双丹凤眼，轻声问：“你该不会，是想我……娶她？”
林念深呼吸一口气，抬头说道：“萧姜出身不错，虽然是庶女，却是萧卿的亲女儿。你在朝中，毫无臂力也不行……萧姜是个好姑娘……你也没要娶妻。我觉得你们挺合适。当然，我做红娘和她没有关系，你可别以为是她不矜持什么的……”
说着说着，陆征低下了头，淡笑一声。
“林念。”
他轻声说。这般轻声，仿佛怕高声便打碎了什么东西一般，轻柔得令人心肝一颤儿。
林念猛地缩了下脖子，眼神一个闪躲，却还是站在原地抬头看向他。
看着眼前的女子，陆征一脸平静地说：“我陆征不会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为妻。只是你一直知道，我把你放在心上，却还是把我推出去，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林念愣了愣，皱眉回头看去，却只看到陆征离开的半个背影，坚挺如初……
她觉得，心中空了一块儿。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清？就如她此刻，半颗心中放了顾析，半颗心留给自己。但是她与顾析已经许久没有见面。她只是他的臣子，除了朝见，根本没有办法相见……
只是此刻虽然无法相见，她却守着这半颗不属于自己的心，愿意等待。
陆征对她，是一个恩人，一个互相知道底细的人，也是可以被计划的一部分。
只是这部分，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