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塘周收敛了自己的讥讽傲气,抱拳问道:“还请陛下赐教……”
周武王脸上的微笑消失,换做了一副深远而富有深意的表情看着柳塘周缓缓的说道:“就是因为你忠心耿耿,不贪名利,不求闻达,门生故吏遍天下而不结党,财富你视作粪土,美人看做枯骨,这样的心思深沉,无懈可击的人,寡人用的是胆战心惊,如何还敢用你!”
柳塘周释然的苦笑一声抱拳说道:“陛下乃是我北周千年不世出的君王,我北周在陛下手中必然会走向辉煌,迈向巅峰。”
周武王看着柳塘周的样子似笑非笑的接着说道:“但是今日寡人登门是要再次启用你柳塘周!”
柳塘周诧异的抬起头:“陛下不是刚刚才说了不敢用老朽吗?如今怎么又要启用老朽这风烛残年之躯?”
“哈哈哈!因为这几年,寡人越来懂你,越是懂你,越是知道当年为何你连我父王都看不上,瞧不起,越是懂你,就越是知道你所图谋的是什么?柳塘周你还真是好胆!你可知罪?”
周武王突然暴喝一声,这一声“好胆”让心思深沉谋划几十年的柳塘周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掉在地上。
上一任北周王虽然贤德,但是却缺少进取,而柳塘周却看不上这种守成之君,但是面上却依旧是忠心耿耿,没有半丝的显露,这是她心底的秘密,但是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年轻的君王一语道破!
柳塘周跪倒在地身体匍匐下去:“臣,知罪!”这一声知罪说的是心服口服,单凭这周武王看透人心这一点,他柳塘周便是服气,更何况他辅佐三代君王,只有周武王才是他最看重的君王。
他也一直如周武王所言,将这小院子当做南楚终南山,等着出山的那一日。
周武王没有让柳塘周起身,只是看着他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瞧不起我父王,我父王会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父王当真如你所认识那般不思进取?你以为当年萧辰,童骁,吴家麒战尽天下,风头正劲,我父王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柳塘周,你的傲气蒙蔽的你的双眼,让你一叶障目,而不自知,是啊!你老了,有些事情,你再不就来不及了,所以你着急,你愤懑,你恨我父王的不思进取,你恨我父王的犹犹豫豫,因为你是一个要下天下大棋之人,你要将诸国做子,天下为盘,与那天下的风流人物一争高下,在你眼中南楚?北周?西蜀?东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若是有可能你甚至想过取周氏而代之!寡人所言你可服气?”
柳塘周身体微微颤抖,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惊慌,随着周武王一句一句的说着,他每说一句,柳塘周的心中就多一份震撼,到最后他听到“取周而代之”的时候“嚯”的抬起头,看向周武王,双眼充满的澄澈和坚定:“陛下所言句句属实,但是‘取周而代之’罪臣万万当不起,先祖王启用臣于微末之中,柳家上下若不是先祖王开恩,恐怕做已经做了一个流亡贵族从此不在世间了,柳家更是世代受到周氏此等大恩,罪臣永世不忘!”
周武王沉默,目光灼灼的与柳塘周对视。
柳塘周接着说道:“先王确实不思进取,臣愤恨过,但是却不敢叛逆!”
“不思进取?柳塘周你错了,我父王才是当世最伟大的王,他在北周千载难逢的时机勒令止战,是因为,一来我北周连年征伐早已经民困军弛,若是在当世北周一家独大,如此下去,只会将其他九国刺激的联合起来对抗我北周,北周虽强,难道还要一次同时与天下为敌吗?”
柳塘周低下了头,周武王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当世的萧辰已经灭掉了金国,气势已成,这一股力量虽强,但是以北周但是制度的松散,这柄双刃剑恐怕会伤到自己,若是继续坐视他再立奇功,那这北周的天下到底是周氏的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
柳塘周头压得更低了依旧是沉默,但是看得出他双眼中的惊讶。
“已经有了一个萧家在前,做了榜样,那么接下来同样都是外姓的童家,吴家呢?三大藩王割据,那天下就不是九国了,而是十二国!那齐赵二国不久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这样的代价我北周承受的起吗?”
“陛下……”柳塘周匍匐在地,声音中含着哽咽。
“你可知道寡人的‘武’正是先王临终所赐?他的良苦用心,又岂是你能知道?若不是先王在世时布下的手段,你以为寡人继位后,那吴家,童家就能乖乖俯首?你以为萧辰当真没有过一丝反意?你是真的老了,或许你在年轻十年,这些东西压根不需要寡人今天来告诉你,以你的七窍玲珑心思早已经看透!”
“陛下……臣……”柳塘周身子匍匐的更低了,声音越发的哽咽了。
周武王站起身,背对着柳塘周缓缓的说道“你可知道先王临终前为何偏偏没有将你列作托孤辅政之臣吗?”
“臣不知!”
周武王声音悠远而深邃“寡人清晰额记得,父王临终拉着寡人的手对寡人说他此生有三大憾事第一件不能带着我北周一统天下,成就称尊之大业,第二件养虎为患让我北周藩镇割据成为后人隐患,第三件便是,虽然与你柳塘周惺惺相惜,但是迫于形势,却不能与你畅谈古今,共舒胸怀,一起去和这天下,下一盘千古大棋,父王临终拉着死死的拉着寡人说,一定要重用柳塘周,有柳塘周在我大周当再兴一百年,有柳塘周在,这天下大局我北周便是棋手而不是棋子,有柳塘周在,若是天可假年,我北周未必不能横扫天下成就霸业,有柳塘周在藩镇割据早晚全部被清理,但是此人桀骜不驯,加上年事已高,做事激进,我不用他是留给你来用,等父王走后,你重用于他,他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你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当能为您尽忠!有他在削藩可行,天下可期!”
周武王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打在柳塘周的心头,柳塘周顿首大哭:“先王……罪臣……知错了……臣……自以为是……臣……知错了……”
柳塘周声音充满了悔恨和悲凉!原本苍老而坚毅的身影,瞬间只剩下了苍老。
周武王带着黑衣人这就要离开,柳塘周几番顿首,声音中充满了哽咽:“陛下……罪臣……罪臣,不知还是否有幸,能为陛下马首是瞻,以效犬马之劳……臣愿竭臣有生之年,为陛下谋划一个天下,以弥补先王之憾,以谢周氏三代君王之恩……”
柳塘周将头深深的匍匐在地,至此,柳塘周的傲气尽去,如同一个迟暮的老者,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