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就跟我回去吧，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又没有人照顾你，下次再发病了可怎么办？我在城里，不是每次都有空赶过来的。”
“赶不过来就别过来，我不需要。我一个老骨头，死了就死了。”
“妈，你……我们回去说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小云她怀孕了，你难道不想抱抱孙子吗？我太忙，你跟我们一块回去，小云还可以陪你聊聊天……”
“小云怀了？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妈，走吧，你要是喜欢狗，等小云生了，我给你买几只纯种的牧羊犬，比那个土狗好看多了，又干净又卫生！”
“可是小黑还没有回来，万一它回来找不到人……”
“刘奶奶！”
“小沈？你……你怎么在这儿？”老人有些吃惊地望着身旁的沈书。
“啊？之前看您药没多少了，怕没人给您买，本来打算今天过来给您买药的，没想到……”沈书边说边看一边男子的脸色，见他神情尴尬，躲躲闪闪的，就故意问道：“哎呀，刘奶奶，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啊，这是你小刘哥哥，你不记得了？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刘奶奶摸了摸沈书的头。
男子对沈书讪笑着。她眨眨眼，上上下下对他打量一番，“啊？这就是小刘哥哥？不好意思，好多年没见过了，我都不认识了，您也在A市啊？啊！”沈书忽然惊喜地眯了眯眼，“那刘奶奶平时的药都是你买的？我还以为没人买呢，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沈书笑眯眯地说完，一脸轻松，男子的神情却尴尬到极点，周围的议论声几乎将他淹没。他勉强笑着，对沈书说：“啊，你是沈书妹妹啊？都长这么大了啊，大几了呀？”
沈书：……
大你妹！
“妈，我们走吧。小云她才不到三个月，不能久站，我们回去再说吧……”
“可是小黑……”
“刘奶奶，小黑还没回来吗？”沈书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她心里愤愤不平地挤兑男子，但私心里，她确实希望刘奶娘去城里。她一个人在这边住，不安全，而且她还有高血压，这次算是幸运地躲了过去，可是下次呢？万一再出事，该怎么办？
老人的脸色有些复杂，对狗充满不舍和感激，叹了口气轻声道：“它那天找人救了我之后，就再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A市这么大，它才那么小，万一跑远了……”
老人有些说不下去，眼眶都有些红了。沈书瞥了瞥老人手中的一叠纸，吸了口气，忽然笑着开口：“刘奶奶，你要是相信我，就把传单给我吧，我帮你贴。要是有什么消息，我给你打电话，反正我就住在A市。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找回来的……”
老人的眼睛亮了一下，感激地望着沈书：“小沈，那……那真的是麻烦你了。你要是找到了它，就立即给我打电话，我一定马上来接它。真是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孩子！”
“好了，妈，狗既然有人找了，那我们赶紧走吧，你还得去医院复诊呢。”
“诶，诶，那小沈，麻烦你了！”
“没事。”沈书抱着满怀的传单，笑得见眉不见眼的。那男人将老人扶上车后，下来给沈书递了一张名片，客套道：“沈书妹妹，那就麻烦你了，你要是找到它，就给我打电话，打电话就成……”
沈书点点头，没说话。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小沈啊，那拜托你了，记得打电话啊！”
“好嘞，刘奶奶再见！一路顺风！”
沈书挥手将三人送走，人群渐渐散去。她叹了口气，望着满怀的纸张，捋了捋被吹乱的发丝，忽然有些忧伤。
“小黑，几个月大的小黑狗，性情温顺，十分善良，会听懂一部分人话。通体黑色，乳牙有一颗是断的，喜欢吃肉，不吃鱼，如有发现，请拨打……”
“唉，真是，我是希望找到你呢？还是希望找不到你呢？”沈书叹了口气，摇摇头，认命地朝附近的百货店走去。
去买胶水，贴传单。
呜呜，她为什么又干了这种蠢事？耽误的都是钱啊！
沈书疲惫不堪，几乎在傍晚才将“寻狗启示”贴了大半，回到店里后，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剩余的传单往桌上一丢，随手将那本《聊斋志异》朝沈墨丢去，“吕颜让我给你的，她说你很喜欢看，你先看，我累了先睡会儿……对了，给我订份鸡米饭，我醒了要吃……”她打了个哈欠，却没去睡觉，而去洗澡了。
沈墨听见水声，朝浴室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半旧的残本，嘴角抽了抽。
吕……颜吗？
风从没有关严的玻璃门吹了进来，几张传单被吹得飞起来，有张正好贴在出神的沈墨脸上。
沈墨黑着脸将传单撕下来，刚想将它碎尸万段时，看到几行字：漆黑的眼睛、尖利的爪子、纯黑无杂色的皮毛……
这是小黑狗？
沈书的力量是逐渐觉醒了吗？
沈墨望着柜台角落的《山海经》，神色复杂。
书，越来越沉了。
……
风从远处幽幽吹来，轻轻的，懒洋洋的，像儿时母亲的怀抱，轻轻呓语。
“这是哪里？”沈书有些疑惑地四下看了看，黑漆漆的，但又感觉有一层微薄的光，看不分明。
“有人吗？”但沈书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谁在那里？”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跟做梦似的。
“姐姐，沈书姐姐。”
是小男孩的声音。沈书倏地转过头。
“沈书姐姐，我来找你了。”小男孩咧嘴笑着，但眼角又似乎有丝留恋。
“谢谢姐姐借我的钱，我没有钱还给你，我把自己还给你吧，应该能抵债了。”
这些奇怪的话，让沈书十分不解，“把你给我？”
小男孩笑着点点头。
“嗯。”
“姐姐，难怪你以前留恋人世，这次，我也在人间找到了你说的温暖，虽然短暂，可是，真的很你说的一样，很美好！”
沈书有些呆，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感觉抓住了重点——
“等一下，你刚刚说，你不能还我钱？”沈书眉毛倒竖。
小男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还没弄明白人是怎么赚钱的。不过，我回来了，姐姐就会恢复些力量，这样的话，应该跟还你钱也差不多吧。”
小男孩说不清楚，见沈书还在发呆，就对她鞠了一躬。
“姐姐，谢谢你。我回来了。对了，类大人的力量比我还强，如果有需要，您可以让它也回来……”
小男孩缓缓消失，话音也随之远去。沈书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扑了上去：“还我的钱！”
“砰”的一声闷响，沈书“哎哟 ”一声惨叫，捂着腰，从床边艰难地爬了起来。
“我去，这什么梦，太坑了！”沈书龇牙咧嘴地爬上床，拿过手机看了看，“九点半，还这么早？”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沈书又揉了揉腰，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出去。
“沈墨，我的鸡米饭订了没？”
半天没有回应，沈书有些好奇地走过去，见沈墨坐在柜台前，难得地没有看电视，而是皱着眉，低头看着什么。
“地狼，地中有狼，名曰‘地狼’。”
沈书顺嘴念了出来，又看着形象的配图，歪了歪头，嘀咕道：“什么地狼，不就是狗吗？还黑狗，真是的，古代人就是没见识……”
沈墨：……
沈墨叹了口气，将书合上放在一边，用一副“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眼神，摇摇头：“它居然为了你跑回来，真是白瞎了，太不值得了。”
沈书：……
什么鬼？
“诶，你说什么呢？我的晚饭呢？快点给我，我还要出去要钱呢。”沈书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说完也没搭理他，自己翻箱倒柜找了起来。很快，她就在微波炉里找到自己的晚餐，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沈墨，我出去一会儿，你别锁门，我去要钱，一会儿就回来。”沈书走出家门，“还好做了这梦，不然我都快忘了钱的事了……”
“哼，谁也别想坑我钱！”
“哎呀，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传单！”沈书飞速跑回，抱起那叠传单，又跑出门。小黑在那里咬过自己，那肯定有人见过它，把传单贴在那里，指不定就有人打电话呢……
“我走了，等我回来哦。”
沈墨挥挥手跑掉。沈墨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我会永远，等你回来。
像你当初等我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