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
林琳站在走廊里,一看到张逸从办公室走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来了一句,“你下班了啊?”
张逸微微一笑,“是啊。”说着就往电梯间走去。
林琳跟在他身后,犹豫了半天,才道:“那个……刚刚,我看到她从你办公室里出来了。”
看着电梯向上升起的数字,张逸一边等电梯,一边笑道:“你又‘听说’了?”
被揭穿曾经的谎言,林琳脸上一红,心中急着知道结果,也就不隐瞒了,干脆的道:“张老师,最后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啊?”
这两天她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对阿慧的本性也算是了解了不少,想着像张老师那样随和的人,很怕他一时不注意,吃亏上当。
刚刚在门口,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阿慧看到她,甩了一个高傲的眼神,她就一直担心,怕张逸一时心软,“你不会真的按照她说的那样,给了她一大笔钱吧?”
张逸看着满脸担忧,随时可能怒气勃发的少女,忍不住轻轻一笑,“没有啊,你觉得我的钱像是大风刮来的那么好赚吗?”
虽然确实挺好赚的,每个季度光是滨江制药的杜楷给他转的分红就有不少。
再加上明辉集团的股份,以及三份工作的工资,每次打过来的钱都直接存银行,到现在,他也没有计算过手头到底有多少钱了。
“那她怎么肯离开的?”林琳还是有些不相信。
她觉得阿慧那样的人,撒泼打滚什么的十分擅长,应该不是容易打发的人。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铁门缓缓打开,张逸走进去,看着站在外面的林琳,笑道:“我跟她说清了厉害关系,然后给她买了张火车票,她也没地方可以去,就只能乖乖的回老家了。”
电梯的门从两侧向中间缓缓靠拢,最终将林琳那张满脸疑惑,难以置信以及迷茫的脸蛋给完全遮挡住。
下行的提示灯也亮了起来,数字从6开始变成了5。
镜面般的电梯门,映出张逸的笑容。
事实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阿慧几乎是使出了毕生功力,想要赖在张逸那里不走。
不过他也没有跟她太多的纠缠,只是将温厉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背后那个顶级世家跟阿慧说了个清楚。
“你想想,温厉可是个世家少爷,他背后的家族,那是你所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家族,在各行各业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以他的能力,足以对你进行社会性的抹杀。你收了他的钱,却没给他办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可,可是后来,我不是把钱还给他了吗?我都把钱退给他了,他应该不会为难我了吧,再说,他那么大的身份,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也犯不上啊……”阿慧明显有些怕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厉有着那么恐怖的背景,跟他接触的这两次,感觉他还挺低调的,跟身边的普通人也没差多少的样子。
还社会性抹杀,这听着也太恐怖了,是要杀人吗?
张逸笑了笑,“他们这种人呢,平时当然不会为难普通人,也不屑于跟普通人计较什么,但是那是在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的时候才会如此。你想想看,他为了庇护肇事的司机,甘愿低声下气的亲自来找伤者家属交涉,愿意跟你们做金钱交易,把这件事情给私下解决,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个肇事司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
“你收了他的钱,不给办事不说,回头又把钱给他退了回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我……”
阿慧想到温厉的脸,想象着他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想象着自己即将遭到的社会性抹杀,吓得浑身颤抖。
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这一次却不是装的了,“我……小逸,小逸,你得救救我,你得救救我啊。”
她用力的抓住张逸的胳膊,“要不,要不我们报警吧……报警你看行不行?”
没等张逸回答,她又是一颤的自我否定,“不行不行,肯定不行,他背后的家族那么厉害,要是知道我报警的话,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张逸看着反应过大的阿慧,挠了挠头,是不是自己把温厉说的有些太夸张了,还是说那句社会性抹杀让她误解了什么,总感觉她这反应不是把温家当成一个顶级世家,而是给当成那种动辄杀人灭口的强盗了。
不过她误不误会也无所谓,只要能达到效果就好。
阿慧的脑子里,已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越想越怕,眼眸四扫,好像温厉随时能从某个方向凭空出现一样,抱着张逸的手臂不撒手。
“小逸啊,怎么办啊,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得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张逸暗中一笑,她好像真的是有点误会了。
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将她按坐在沙发上,认真的道:“阿姨,你听我说。我想你也知道,就以你以前对我的种种,我如果现在说无条件的帮你,只怕你也不能安心。”
阿慧看着他,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愧疚,嚅嗫着道:“我……”
张逸摇摇头,阻止她说下去,“但是,你毕竟曾经跟我爸在一起过,照顾过我爸,你刚刚也说过,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还是愿意帮助你的。”
阿慧闻言大喜,欣然欲泣。
张逸摆手,继续道:“我可以帮助你,帮你善后,让你可以摆脱温厉,不受伤害。但是你,要听我的,一会就坐火车回家去,从此以后,安安分分的过你自己的生活。”
阿慧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回老家去,然后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生活,这几乎就是在告诉她,从此以后,跟他再也没有半分瓜葛。
好不容易身边有人混得这么有出息,她本来还想着能在这个继子身上获得些什么,就算不是真金白银,至少他的名号应该也挺有用处的。
可是现在,自己一旦离开,只怕这辈子就真的跟他断了所有的联系了。
可是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再怎么不甘心,自己一个普通人,对上那种恐怖的大人物,几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阿慧思来想去,还是小命要紧,即便如何不甘愿,最终也还是妥协了。
……
夜色渐深,平时在阳光中必然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此刻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非常的黑暗。
只有角落里,打开的一盏落地式台灯,那淡淡的光晕,在整体的黑暗之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落地式台灯的旁边,是一个单人休闲沙发,有人便坐在那里,一半的身体被台灯的光芒照亮,另一半的身体在光芒的反衬下,显得更加的黑暗,如同融入了夜色之中,散发着浓重深沉的死一般的寂静。
被照亮的那一半身体,手上拿着一瓶酒,台灯旁的小几上还放着个高脚杯。
可从那高脚杯里毫无液体来看,应该是完全没有被使用过。
温厉走进去。
“嘎啦。”
刚走了一步,脚下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黑暗之中的客厅地面上,竟然随意的丢了不少喝空的酒瓶。
从门口散乱的向内延伸,一直到沙发的周围。
刚刚那嘎啦一声,就是他踢到了一个喝空的酒瓶。
温厉看着地上的空酒瓶,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几分。
他从空酒瓶上迈过,声音沉重中带有一丝愧疚和无奈。
“没办法了,李大哥,我……我尽力了。”
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
这两天他不停的在奔走,可是最终却毫无结果。
那些重伤者的家属们,不肯妥协。
唯一一个收了钱的女人,最终却反悔了。
而且在她把钱退回来之后就消失了,他反而迎来了女孩家属更加强硬的态度。
除了家属那边,他也有去动用一些人脉关系。
既然家属那边走不通,自然要寻求其他的通道。
可是……很遗憾,没有人愿意帮他。
温厉这几天的感受也非常的不好,他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如今他温家遭难,所有人都恨不能与他划清界限。
不落井下石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他真的是已经,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真的真的尽力了。
看着李庆在这借酒消愁,他都很想大笑几声,借酒消愁的明明更应该是他才对啊。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有这样的后果,又仿佛是被他带来的消息给弄得心灰意冷。
好半天才缓缓的道:“嗯,我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温厉咀嚼着这句话,没来由的一阵苦笑。
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天,结果就换来了这么一句极为淡然平静,仿佛理所当然的“嗯,我知道了”?
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还立着几个酒瓶。
有些是喝空了的,还有几个是打开之后,只喝了一半。
他也不去拿杯子,就随意从中捞起一瓶,仰头灌了一口。
“我对不起你。”李庆忽然道。
辛辣的酒意,瞬间弥漫口腔,呛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