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夹杂着浓厚的霉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弥漫开来。
洛幽雨帮秦言鱼提着她准备好的吃食,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往最里面走去。
洛幽雨在进入这里之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所以此时廊道之中没有看守的人,显得格外的空旷。
终于两人走到了关押着楚陆河的那件牢房,往里望去,只能看到他宛如尸体般瘫在一堆草垛上,样子狼狈。
秦言鱼只看了一眼,便嘤嘤哭出声来,洛幽雨连忙帮她打开了牢锁,秦言鱼冲了进去,本想扑进楚陆河的身上,孰料一股酸臭味袭来,动作顿时止住了,一时间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脸上仍然淌着泪。
洛幽雨心觉好笑,忙跟着走了进去,将那食盒往一旁放下,道:“楚将还是先来吃些东西吧。”
楚陆河这才眼神涣散的抬起头来,当看到洛幽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猛地一怔,飞快的坐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开口道:“洛幽雨?你为什么还活着?!”
洛幽雨心道自己要跟每个人编一下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瞎话也是挺麻烦的……顿时站起身来,往后退去,沉默不言的把时间留给了这小两口。
孰料楚陆河却抓着她不放了,连秦言鱼都不理会,“噌噌噌”的爬了起来,逼近洛幽雨的方向:“你没有死?秦子政居然没有杀你?”
洛幽雨沉默的捂住自己的脸,叹息。
“所以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楚陆河冷笑一声,突然道,“你从最开始就在骗我?!”
所以说,秦子政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让她跟着一起过来啊,现在好了吧,所有计划都给暴露了。
洛幽雨为了防止被他给揍死,索性往牢门外面去了,里面顿时只剩下这两个人,眼看着楚陆河还要跟着追出去,秦言鱼终于是有几分看不太下去的将他一把拉住了。
而另一头,琉璃宫已经是闹翻了天。
秦子政的震怒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随月手持铁锹,浑身颤抖的跪在最前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子政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抖了好几下。
随月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按照洛幽雨教给自己的话,开口道:“回皇上,奴婢今日本来只打算去给那树松松土,孰料这铁锹一挖下去,就……就将……就将人的尸首给挖了出来……”
秦子政眯了眯眼,犀利的眼神落到随月的身上去,冷声道:“你确定?”
随月忙磕了好几个响头,道:“回皇上,奴婢确定!”
秦子政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忽略掉心头的那一丝不详的预感,眯了眯眼,终于是开口道:“将尸体抬上来。”
“皇上不可……”一旁的李公公连忙开口道,“勿要惊扰了圣驾……”
“朕说抬上来便抬上来!”秦子政冷声道。
那李公公吓得立马往旁边一站,咬住自己的下唇道:“喳。”
这才下去吩咐人将挖出来的那一具尸首抬上来了,在此期间,秦子政便觉得心头狂跳,似乎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即将得到一个答案,反倒有几分胆怯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股尸体的腐臭味扑入鼻尖,秦子政顿时皱了皱眉头,循着方向望过去,却见一抹白色落入视线之中,顿时浑身一震。
他的心头涌上来一股宿命感。
在亲眼看到的这一刹那,以前认为的崩溃与痛苦全然都没有,剩下的只是尘埃落定的无奈与遗憾。
她终究是走了。
那一抹白色是他拿西域进贡的白丝为她制成衣裳,夏日凉爽至极,是她最爱穿的一身。
而她就穿着这一身衣裳,在这琉璃宫前的梅树下,度过了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里,无数的人来来去去,或愉悦或伤心,都不知道,有一个人永远的沉睡在了这里,再也醒不过来。
梅嫔。
苏似梅。
是她的名字。
秦子政完全忽略掉尸体的腐烂,掀开她面上遮盖的那一块绢布,入眼的却是枯骨,再无往日的鲜活了。
她残破的手腕上还带着他曾经送给她的玉镯,他甚至能从这具身体上感受到以往的熟悉。
生死相隔。
秦子政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来,冷声道:“此事,给朕彻查!”
而就在此刻,一个无比面生的小宫女突然站了出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开口:“皇上,奴婢……奴婢有一事想告诉您……”
“说。”
“梅嫔失踪的前一日,奴婢曾看到大半夜的公主她来过……”
秦子政浑身猛地一僵,只觉得脑子顿时炸开来了,瞬间便回过头去,看向那小宫女,眼神犀利道:“你说什么?!”
“之前奴婢曾将此事禀告过上面,只是不知道为何,半路却没了信儿,奴婢也不敢再往外说出去,便就此结了……”那小宫女说罢,“咚咚咚”在地上磕了数个响头,殊不知秦子政的心头已然是一片大乱。
几乎所有的细节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秦言鱼……他虽然知晓她刁蛮任性,但是却从未想过她会做出什么狠毒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一直以来,他到底是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子政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良久。
终于冷冷的勾了勾嘴角,道:“去把言鱼公主给朕找来!”
李公公连忙应了,知道秦子政这是真的动了怒,立马连滚带爬的往外走去。
而此刻大牢之中,秦言鱼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楚陆河更是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衣裳,两人这便打算从此处逃出去了。
秦言鱼回过头去看向洛幽雨,道:“幽雨姐姐,你当真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与你们一起走?那不就成了三人行?”洛幽雨摇头一笑,“你们走吧,我就在这里留着帮你们处理后续事情。”
“可是皇兄一旦发现陆河哥哥消失了,肯定会拿你开刀的。”秦言鱼看似诚挚的望着洛幽雨。
只有洛幽雨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在楚陆河的面前做戏而已。
以秦言鱼的性格,如果真的想让她走,自然会主动上前拉着她就往外拖,可她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证明她心底是不想让洛幽雨跟着一起走的。
本来洛幽雨也没打算跟这两人一起离开,自然要配合着秦言鱼演这一场戏。
只怕这两个人连皇宫的大门都出不了,就会被抓回来了……
秦言鱼眯了眯眼,看着这二人搀扶着从一旁的小路串了出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棒槌,把心一横,狠狠的往自己的脑袋上一敲,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洛幽雨朦胧听到脚步声落入了自己的耳里,心道秦言鱼也是倒霉,前脚刚逃,秦子政就领着人过来了……
待到洛幽雨醒来时,已是深夜了。
只是这个深夜却与以往的深夜不太相同。
从前皇宫的深夜虽然灯火通明,却处于一片安静之中,而今日的深夜,却是闹哄哄的一片,几乎全皇宫的人都集中到了皇狱附近看热闹。
洛幽雨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一片火光之下睁开了双眼。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坐了起来,正好听到随月一声惊呼,猛地往自己的怀里一扑,抱住自己,边还开口道:“小姐,您终于醒了,没事儿吧!”
洛幽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睁开双眼,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随月尚未开口说话,洛幽雨便看到秦子政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抬起手猛地将她一扯,洛幽雨站起身来,一脸茫然。
跟着秦子政往一旁走去,却见楚陆河与秦言鱼双双瘫倒在地,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洛幽雨神情一凛,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得一旁有人急匆匆的推开人群,突然往前滑了数米,跪倒在地,急道:“皇上,楚家将,楚家将又破了一城!”
秦子政的脸色猛地一沉,将身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道:“看好他们!”
说罢便匆匆随着那前来报信的兵将而去,洛幽雨眉头也跟着一拧,情况的发展有点脱节啊……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随月同样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洛幽雨,道,“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洛幽雨眯了眯眼,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之前两边还处于白热化状态僵持着,怎么突然就破城了?
难不成……
洛幽雨冷笑一身,突然转过身,往秦子政刚刚消失的地方而去,边还开口道:“随月,随我过来。”
随月忙应了一声,跟上了洛幽雨的步伐。
绝对不可能这么迅速的就破城。
据洛幽雨所了解的,秦子政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力求周全的男人,既然他打算跟楚家撕破脸皮,就代表她早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所以打败战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除非……他是压根就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所以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借口。
洛幽雨差不多可以猜到秦子政心里的想法,他现在只差一个借口,一个大义灭亲的借口,而那个借口,必须要由洛幽雨说出口来。
洛幽雨站在御书房外,深吸一口气,终是抬起手来,敲了敲门。
“进。”
她眯了眯眼,迈开步伐,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