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她碰到他,倒在草地上,是被红线蛇咬了,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时辰,生命危在旦夕,多亏她把他带回了家,母亲喂他吃了药,他才活了下来。后来为了感激她,给她家一些东西,还经常保护她,让她不被别人欺负。她当时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然后这时候端木首领正在征兵,她就推荐他去,反正他有一身的好武功,当兵也是理所当然的。后来他不长时间就成了一个将领,也是因为击退匈奴人,做得十分出色,得到了端木首领的赏识。可是后来他不想当兵了,就辞了官,去经商,这才去了中原。可是这一趟中原,回来居然整个变了,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是那姑娘家里不同意,他回来之后整天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几天都瘦了一大圈。
后来他又回了中原,再回来的时候,她就见到了那个姑娘。长得是很漂亮,身材也好,谈吐得体,只不过当时的嫉妒心理在作怪,她不怎么喜欢那个中原女人,她甚至还想过用毒药杀了那个中原女人,可是她终究没有下得去手。后来匈奴再次来犯,他不得已只好上战场,只是这次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如果没去,该有多好。想着想着,娜莎大夫哭了起来,心里十分的痛。也许此生注定的不到他的爱了,可是她也不希望他死,哪怕他一直深爱那个女人,她也可以不在乎了。只是希望他回来。可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夜凉如水,娜莎大夫一个人坐在一个小沙丘上,看着天边皎洁的月光,远处有几声狼嚎,仿佛是在悼念她心里思念的那个人,她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呢?她一定会阻止他不要去参加那最后一场战争,可是有些事注定南辕北辙殊途同归,就算他不去参加,说不定依然会死掉。
没办法,有些事不是想的悲观,只是事实如此。现在纳兰部落搞成这个样子,其实也是她最不希望的,如果纳兰部落真的要攻打朝廷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失去心爱之人。有多少人不能终成眷属。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该睡的人睡了没有,她突然想去看看她,很多年了,她们没有正式的见过面了。上次只是一个偶然,被欧阳俊皓抓去了驿站,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现在看来,也该去说说话了。娜莎大夫趁着月色往驿站走去。驿站别处都黑漆漆的,驿站门口的灯亮着。娜莎大夫远远地就看见红姐拿了壶酒,坐在门口看着月亮喝酒呢。她明白,她也一定是想起了那个人。走了过去坐到了红姐面前。红姐看见她来,把酒壶递给她,她接过来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又递还给她。两个人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是在想他吗?”娜莎大夫咽下了烈酒,肚子里烧灼得慌,有些热,但是却十分舒服。配着这夜色,正好。红姐又灌了一口酒,笑了:“知道你还问?你今天来,不就是跟我来缅怀故人的吗?今天,可正好是他的祭日。”红姐有些喝醉了,她现在眼神有些迷离,可是心里却异常清醒,异常温暖。娜莎大夫抢过了她的酒,一口气喝光了,把酒壶扔到了一边:“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红姐还是笑着,靠在了她肩上:“你有什么就问吧,我没什么好隐藏的。”娜莎大夫任由她靠着,眼睛里也充满了柔软;“当年,你为什么回了中原,又回来了?难道不回来,不是个更好的选择吗?改嫁不是更好吗?”也许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他死了,这里只是个伤痛之地,回来的话,只能任由思念一日一日暴涨,怎么能承受得了。
红姐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娜莎:“如果当初嫁给他的是你,你会选择永远离开这里吗?”娜莎大夫想了想,如果当初她真的嫁给他了,那么如果自己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会离开西域吗?她想她不会,但她为什么不离开,也是说不明白。红姐拍她肩膀一下:“其实你和我一样,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恨我,但其实你早就想开了。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回中原,的确是因为有些承受不了他死去的消息,看着他被埋葬,我真的想杀了匈奴,可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先回了中原,这里实在是让我无法静下心来。”娜莎大夫认真的看着她,想着她当初该是怎样的心情,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得多,“只是我以为回去能好的多,谁知道只会让我更加思念他,我已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已经活不下去了,在家里的日子我每日饮酒。当初她说我不能喝酒,现在也练出来一些了。哈哈,我每天能想到的事情,都是和他有关的,怎么才能活得下去呢?
再后来,我回到了这里。你知道我当初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是自杀,然后和他葬在一起。我想好了,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可是当我看到客栈的那一刻,手里握着他死后手中还攥着的我送给他的玉佩,我突然间就明白了。我不能死,这家客栈是他留给我的生命,我一定要好好经营下去,一定要好好开下去。这么多年,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喝一夜的酒,想着他,才能够在天亮之前睡着,才会不做噩梦。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越来越睡不着了。”红姐又苦笑起来,没有了酒,她似乎有些不舒服,站了起来,想去客栈里拿酒,可时娜莎大夫拦住了她:“你这样的话,他会担心的。”红姐笑;“你让我喝吧,只有喝了酒,我才能看见他,能够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娜莎大夫叹了口气,放开了她,他走路已经十分摇晃了,现在跌跌撞撞的拿了壶酒过来,又坐下了。
娜莎大夫抢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壶酒,红姐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呢?这么多年,你也没想过把我杀了?”娜莎大夫像是也喝醉了一般:“怎么没想过,好多次我都想过把你杀掉,我有多恨你啊,可是我一想,不对啊,你可是他最爱的女人,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怎么能把你杀掉呢?这样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回原谅我了。我是不会去做这种傻事的。”两个人相互靠着笑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爱情,其实是那样纯洁透明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红姐又把酒壶抢过来,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现在她可是彻底晕了,没一会就躺在娜莎大夫腿上睡着了,嘴里还笑着,念叨着:“阿清,阿清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别走了好不好……”
娜莎大夫又是两滴清泪流淌下来。阿清,这是个多么久远的名字。记得当时她叫他阿清哥哥,他叫她小阿莎。原来这样久远的名字现在提起来,就是这样的勾魂摄魄的力量,对于她来说,这样就是美好的。娜莎大夫抱起红姐,把她送进了屋子里,帮她盖好被子,又出了驿站。拿起手中的半壶酒,踏着月光往回走。天已经快亮了,大概还有两三个时辰吧,不过她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困了,只是希望今天过去,以后还能更豁达一点的生活。其实生活没有那么不容易对吧,只要想开了,没什么不好的。她一路走,一路唱起歌来,唱的是西域的歌,小时候她娘教的,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月儿弯弯,影儿长长,沙子黄黄……
部落里只有几个地方亮着,其中就有端木兰畴的帐篷。想起今天欧阳俊皓的话,她怎么也睡不着,那个人说的很对,现在纳兰部落急需几员大将,还有一个帮着规划的人。如果这个人是欧阳俊皓那就再合适不过了。他是中原人,懂得中原人的作战方式,而且也明白皇帝的心思,明白该怎样用兵。现在看来也的确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轻举妄动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会吃什么大亏。这几年来也是相当的急躁,刚刚打退了匈奴,内忧解决还有外患,如果不一并解决的话,恐怕会让全族人都有危险。他其实一开始的确是存着报仇的心思,想要杀了皇帝。可是后来这种仇恨真的慢慢变成了野心,野心一旦膨胀起来的话,可能慢慢的会吞噬掉整个人的内心,可是他还不想就此停手,因为实在是不舍得这么大的诱惑。如果统治了整个朝廷,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和权利啊。他知道这件事不去做,他不会安下心,按下那颗一直蠢蠢欲动的心。如果不能尝试一下,他也不知道会有多么困难。
于是也做好了决定,明天还是要去问问欧阳俊皓愿不愿意给他当军师,如果他愿意,那就好办了。虽然可能他会有小心思,或者想要逃走,不过追踪丸已经服下了,料想他们也跑不了,就算跑了,也还是照样能抓回来。管他是天涯海角呢?想到这里,端木兰畴突然放下心来,不过想到女而,他却有点不放心了。今天的那一巴掌,可能打得太重了。于是他叹了叹气,还是决定去看看端木兰雪。其实他是很关心女儿的,只不过今天那种情况,他真的是气疯了,一气之下才打了她,不过这一巴掌,似乎确实很重。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走到端木兰雪的帐篷外面,侍卫掀开了帘子,端木兰雪已经睡了,但是灯还亮着,他轻轻坐到端木兰雪旁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突然间心里变得十分柔软起来,某个地方,好像没有那么强硬了。一下子某种感情用了上来,或许,这就是亲情,怎么也磨灭不掉的。如果有些是没有发生,那该多好呢?可是现在看来,当然是不可能的。
听着女儿沉静的呼吸声,端木兰畴轻轻吹灭了灯,走出了帐篷:“明天早上多做些好吃的送过来。”侍卫答应着。端木兰畴进了自己的帐篷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才渐渐睡去。一夜无梦,他竟难得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