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轶兑好一杯温水,到床头帮助江瞳坐起身来,把水杯递到她手上,看她喝下,说:“我在宾馆外找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的状态可吓死我了。”
坐起身后,江瞳觉得脑子还是晕眩的厉害,不过嗓子获得水份的滋润后,却已经可以正常发声,虽然十分嘶哑,她说:“我……?”
“嗯,你还记得你在走廊上大喊么?”单轶点头,“特别大声。我本来都快睡着了,听见你在走廊上的声音,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就起来出去看情况,结果你房门大敞人不见了,我就顺着地毯上留下的痕迹去找你,一直找宾馆外面,看见你一个人在空地上不停狂跑,我追了你十几米,你才停下来。你停下来说了几句胡话,就倒了,让我送你回来。等回到你房间,我找了个女服务员给你量了一下体温,发现你烧到了40°。这些事你都记得吗?”
江瞳似是而非地别了下头,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正好摸到上面贴着的一张退烧贴,说:“杜宇他们呢?”
“睡得沉着呢。从我出去找你,到把你送回来,他们一个都没醒。”
“谢谢,这么晚害你没睡好觉,不好意思。”江瞳感激加抱歉,同时逐客,道,“你回房间继续休息吧。”
“可是你还在发烧,我不放心。”
“没事,不是贴着散热帖么。就是着凉了,不会有大问题的。”
“可你体温那么高……”单轶还是犹豫。
“别忘了我是医生,对病情我有基本的预判。”江瞳微笑,让单轶放心。
“可你是法医啊。”
“法医的鉴定基础理论是临床医学,我虽然是法医,但也是半个大夫。你放心吧。”
“好吧。”单轶说不过江瞳,只好同意,他建议江瞳,说,“明天你就别跟我们去专案组了,好好在宾馆里休息。”
“没关系,没那么脆弱。休息一晚上就恢复了。”江瞳含笑婉拒。
江瞳的执拗,令单轶感到无能为力,除了尽早出门给江瞳剩下没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外,单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对了,单轶。今天晚上的事,劳烦你替我保密。”单轶就要走到房门前的时候,江瞳又叫住他,叮嘱了一句。
“好。晚安。”单轶道别,走了出去。
单轶走后,江瞳低头去看手里抱着的水杯,心里千丝万绪,她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单轶口中,自己在走廊和宾馆外发生的那些事情,可是却一点痕迹也回忆不起来,除了她在意识朦胧时,所看到的那张单轶的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突然泛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感。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天亮的也还不算太晚。
当天刚破晓的时候,单轶和同屋的李师傅已经双双起床完毕,在轮流洗漱的过程中,单轶在心里一直在想着江瞳的身体是否已经恢复。男同志的晨起速度永远都是最快,李师傅先出门,单轶稍慢两步,开房门前,他还在继续思考着怎么样能让江瞳呆在宾馆多休息些时间,开房门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完全是多余了,因为在房门打开的同时,对面的房间里,江瞳已经衣着整齐地走了出来,看样子早已准备就绪。
见到江瞳,单轶情绪交杂,江瞳却是一副全然无事的状态,神貌上看起来也没有半分病态,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单轶的一个梦境,于是单轶开始自我怀疑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两人的侧面,忽然冲撞来一句清亮的问好声。
“师父、轶哥早啊!”
问好的人是杜宇,经过了一晚的睡眠,他已全线充电,底气十足的话音,欢快地在走廊内回荡。
“小声点儿。”江瞳低声责备。
“哦。”杜宇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一脸不好意思的左顾右盼,举动十分滑稽,惹得在场看见的人忍俊不禁。随后包法医从房间走出来关上门,乐呵呵地跟已经在外面的人问好完毕,招呼着同去前台退房。
退房完毕,四人走到李师傅已经开到宾馆大门口的车前,还没上车,杜宇就已经开口问起来早餐打哪儿吃的问题。
“昨天半夜才撸的串,你又饿了?”李师傅哭笑不得。
“还有案子没破呢,能别总想着吃吗?”单轶也不住摇头。
“破案也得吃饭呀,办案的前提是办案人得先活着,怎么活着,唯有吃饭。”杜宇这歪理说得可谓是有板有眼,叫人一时间竟说不出毛病。
“据说封县的饼夹鸡蛋特别好吃。能吃到的地方离警局远吗?”上了车杜宇又迫不及待地问包法医。
“有一家,就在警局旁边。”包法医回答。
“那咱们是在那儿吃完去警局,还是打包去警局呀?在那儿吃完时间会不会有点晚……”杜宇嘀咕着早餐安排的时候,包法医接了一个电话,等他听完电话,他皱着眉头打断杜宇,说,“早餐估计吃不成了,第二个嫌疑人找到了,我们得改道派出所。死者的阴道擦拭物也检验出了精斑,跟这名新找到嫌疑人DNA匹配度吻合。”
派出所。
江瞳他们赶到的同时,陈支队长及他手下的几个刑警也已抵达,他们疲惫不堪,每个人眼下都挂着两道深重的黑眼圈。
两队人碰头,一同走进派出所,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句特别大声的吼叫:“你们抓我干嘛!我说过了,我没罪!”
走进门,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双手被手铐,由两个民警夹着向拘留室走去。
众人跟着一名民警向里走,期间,那人还不停叫嚣着自己没罪,让民警放了他的话音还不绝于耳。
“这就是嫌疑人,他叫艾帅,是我们在他家门口抓来的。”引路民警简单介绍。
一行人看着民警把艾帅拉进拘留室,摁在里面的椅子上。一开始,艾帅还不依不饶,直到被民警呵斥一声,才安静下来,随后民警从拘留室出来,锁上门。
江瞳在跟着行队去办公室开会的时候,抽眼看了一下被关押起来的艾帅,只见安静下来的他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江科长?”江瞳因为走神落队,发现情况的陈支队喊她一声。江瞳即刻抱歉跟上,进了会议室。
专案会正式开始。
由负责抓捕艾帅的民警最先发言:“从昨天晚上接到通知,我们就立即组织所有可调派的人手,对两个月前曾与朱小花有过接触的人员进行调查,其中找到37名嫌疑人,后通过指纹和DNA匹配,锁定为艾帅。
“艾帅,25岁,封县人,没有工作,因为是本地人,双亲都是职工,基本没有生活压力,所以一直游手好闲。艾帅在城内也算是很有名了,喜欢夜游,常常集结一些青年男女在一起醉生梦死。经艾帅本人供认,两个月以前,他确实跟一个体型肥胖的女人有过关系。不过对于他留在朱小花家抽屉里的指纹和朱小花体内的精液,他解释是,事发当日他喝得烂醉,处于严重意识不清的状态,所以才会去跟对方发生关系,至于朱小花为什么会死,他表示全然不知情。”
“全然不知情,那干嘛要逃逸?”杜宇问。
“事实上,他不像是逃逸,因为我们找到艾帅的时候,他像是从外面刚刚回来。”民警澄清。
“也有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忘了拿呀。”杜宇反驳。
“不太像,他当时一身酒气,感觉像是喝完酒刚回来。而且他在第一眼看到我们的时候,并没有立即逃跑。直到我们开始问他朱小花的事情,才产生逃跑倾向,不过很快就被我们给制服了。”民警又答。
“没有见到警察就逃不代表他就一定不是凶手呀。”杜宇依然较真。
“杜宇,你先让人家把话说完。”单轶见杜宇老是打岔民警介绍案情,于是出口让他住嘴道。
“据我们审问艾帅时,他回忆,说那天他只在朱小花家待到后半夜,因为那时酒醒了,看见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环境,旁边还有一个胖姑娘,怕等到天亮人醒了不好脱身。所以就趁对方睡得正沉,悄悄溜下床,穿好衣裤跑了,他说走的时候,朱小花还是有气息的。”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陈支队问。
“艾帅解释说,因为朱小花是他睡过的女人中最胖的,当晚他受到了不小惊吓,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那艾帅出门以后,是否锁门?”陈支队又问。
“关门了,他说确认是把门锁撞上才走的。”民警回答。
“这可难办了。”陈支队发愁,“尸体的保存环境是密封的,跟死者有过接触的两个人,一个精神有问题,一个坚决否认杀人。案发小区几乎是栋空楼,现场又被严重破坏……”说到这里,陈支队把目光投向坐在室内对面的三名法医和一名痕检员,问,“四位还可以提供一些进一步确认凶手的依据么?”
“死者的死因是扼颈,除非证明其中一个人没有掐死朱小花的能力。”包法医说。
“就目前情况而言,痕检角度已经提供不了更多依据了。”单轶无奈地摇摇头。
“艾帅知道朱小花的死亡原因么?”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江瞳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