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婷自然也是高兴的,眼底时常闪烁着盈盈的泪花,不断地朝俞布琪看看,又朝修宇靖看看。只有孤独腾和孤独飞,两个人含着筷子,一个劲地朝俞布琪眨眼。
以他们的年龄,还不能理解大人间的勾心斗角,只觉得俞布琪的性子一下子就变了,原本还是喜欢他们的大英雄津宇帆的,此刻,竟然对修宇靖也不反感了。
饭桌上,将婚礼的一切细节都商量妥当。主要是修宇靖和宇文婷在说,孤独兀满意地点头,俞布琪可有可无地撇嘴。
吃完饭,俞布琪一分钟都不想多留,走了下来,修宇靖休贴地亦步亦趋。除却了恐怖分子的外衣,他体贴得就像个绅士,和以前没有两样。但在俞布琪的心里,他永远地贴上在恐怖分子的标签,再也无法改变。
“去走走吧,这些天闷在家里,该闷坏了。”修宇靖极体贴地道。俞布琪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一扭身,朝着西北边而去。
修宇靖默默地跟在后头,俞布琪手里玩弄着树枝,眼睛看似不经意,却在暗自观察这边的地形。孤独腾、飞两兄弟说那天船会从这里来,她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把这里打探清楚,好为那天的行动做准备。
其实,平常她也可以来。之所以在选在此刻,就是为了减轻修宇靖的疑心。果然,修宇靖毫不怀疑,一路上体贴周到,对她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西北角果然有港口,俞布琪走到通风的地方坐下,状似在看海,实则正将周围的地形映入脑中。
修宇靖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在耳中,也不回应。她这样子和平常没有两样,精明如修宇靖也未能看透她的心思。却在心里高兴,她终于要成为他的人。
“布琪,真的很高兴你能迷途知返。”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俞布琪已将地形记熟,反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来。刻意将他握过的地方放在裤腿上擦了又擦,这才冷淡地出声:“我累了,想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修宇靖的反应,直接朝住所而去。
怕引起怀疑,她没敢让两兄弟带烈性药,只带了一些配制迷药的粉沫。俞布琪趁夜,配了几种迷药,小心地收藏好。拍拍手,工作已经完成,抹去额际的汗液,她洗了手,走入房间。
坐在床,毫无睡意,她的目光已落在了对面的墙上。她将津宇帆的画像贴在了那里,每天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他,晚上,又可以看着他进入梦乡。
此刻,再看到,那股无法抑制的思念就涌了出来。她的胸口开始发痛,身体、思绪以及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地渴盼着他。
修宇靖真的有递请柬给他吗?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结婚,会是什么样的想法?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他还会爱她吗?还敢爱她吗?
“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却又想到迷惘。是谁让我心伤,谁让我牵挂,是你啊……”
张信哲的这首老歌不期然响起,此刻,正中她的心思。俞布琪愣愣地听着歌,任由它无数次重复,在心里跟着哼唱。
这首歌,不正是对她的真实写照吗?张信哲那中性哀伤的嗓音将她的一颗揪紧,几乎要将神经绷断。对于津宇帆的思念,更浓重一度,更迷惘一份,更苍凉一丝。
直到许久,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闪烁。
原来,一直唱歌的是她的手机。这里,屏蔽了所有外面的信号,除了内部的人,是无法打通她的手机的。
这几个月,她一直都没有用手机,只是习惯性地给它充电,想象着偶尔有一天,津宇帆的电话若是打进来,她便能接到。
等得多了,知道这都是幻想,就算津宇帆要打,信号也无法进入,她也死心了。不过,还会时常翻看,看着里面的通话记录,心一次次地揪紧。
和津宇帆的每一次通话,都会在她耳里回响,成为她寻找快乐的根源。也不知道何时,无意间将来电铃声换成了这首。
手机还不死心地闪烁,歌声还在溢出,她慢慢将目光落在屏幕上,在看到修宇靖的名字时,指一掐,直接挂断,而后,按下了关机键。
不知是因为歌触动了心情还是因为心情沉入了歌里,她一时苍惶,躺倒在了床上。宽大的床,比津家的还要舒服,但,却不是她想要的那张。
津宇帆的床又小又硬,她却贪婪得不得了。那里,才是她的天堂,而这里,就算再甜蜜,也不过是地狱。只是,津宇帆,他现在在哪里,是否也在想她,是否也如她一般仓然而心痛?
天上,一轮浅浅的月亮,只那么一丝,几乎要消散。她的目光投在上面,眼底划过一片惘然。
月亮慢移,将尖尖的两道钩收回了云层中,只剩下小小的一片。天的另一端,一道身影矗立,如峰,如涯,如树,伟岸修长,几乎顶天立地。
津宇帆笔直地靠在车侧,而车,位于不知名的山野,确切说,这是山顶。有一次,他带着俞布琪来到了这里,两人一起看日出。
那天,阳光出来的片刻,俞布琪从车里爬起,像一只初醒的狐狸,微卷的深褐色长发垂落,将她一张野性十足的小脸掩去一部分,在阳光的映照下,那般勾魂。
他硬是没有忍住心中的那份悸动,拥着她翻滚过草丛的每一寸。草,已换过一茬,再也找不到两人相爱的痕迹。但,记忆,却越发清晰,此刻,就连阳光照在她的发鬓,连发之处浅浅的绒毛都异常清楚。
他依然记得,她的耳泛着透明的红,因为被阳光照透。她的眼里闪出勾人的光芒,脸上却是一副无辜的乖巧模样。
现在,她怎么样了?
指再一次触到了那坚硬的纸角,心口随之被深深地割下一刀。
再过几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他用力地抽出那张请柬,原本皱起的纸张慢慢舒展,虽然没有完全散开,但已能看到上面的名字:俞布琪,修宇靖。
他们两人的名字排在一起,就像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拇指盖过来,将修宇靖的名字挡去,他的眉再次压紧。
他的女人,怎么可能让给别的男人?
叭地抽出打火机,将手上的请柬点燃。灰暗的火光在夜色里摇曳,他抿紧唇,就是不放开。火越烧越近,他的指移开,盖在了俞布琪的名字上,本能地觉得烧到她的名字便能烧到她的人。他的指一动不动,任由火光炙烤。
强烈的疼痛感袭来,他依然那般固执,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直到火光暗淡,熄灭在他眼前。疼痛,没有消失,他划开指,指间,残留着一小点纸片,仅存俞布琪的名字。
他鼻端传来指甲被烧烤后的焦味,浓重,憋闷。指,也泛着黑,烧得并不轻。他仿佛没有知觉,慢慢地将那点小纸片塞入袋中,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片刻,他掏出手机,对着那头道:“帮我查一下,‘兀’集团的补给是通过什么方式运到岛上去的,多久运输一次,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那头,金创沉默了好久,最后不得不出声:“兄弟,这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不能帮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要知道,你和她走到一起只有一条路,就是离开ISO。我不能看着你走上那一步……”
“你是希望我通过别的方式去查吗?”津宇帆丝毫没有被金创的话打动,冷淡地开口。金创无奈地叹了一声,道:“真不知道我前辈子欠了你们什么,要为你们这么担心发愁的。唉,好吧,我现在就让人去查,尽快答复你。”
“多谢,兄弟。”津宇帆苦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眉底,堆满了忧伤。在人前,他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情,一个ISO的成员,哪怕面临山崩地塌,都不能变色。
可是,他仅仅因为一个女人,便如此失魂落魄。
传出去,定会成为笑话。但他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笑,正如他从来不在乎自己ISO之神的名号一般。那些,于他,都是浮云。
他真正拥有的,只有俞布琪那一颗执著的心,为了他一次次扑向险地,为了他,受尽了委屈。这样一个女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爱,不把对她的爱放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
亲赴‘兀’集团基地很危险,然而,就算再危险,他要把自己的女人救出来!
他转身拉开车门,跳了进去,随即,车身一转,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盘山公路上。
七天,过得好快,似乎只一眨眼间,就到了。
不过,对于俞布琪,却是漫长的。她急切地等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她才可以远远地离开这个令她纠结不已的地方。
长了二十来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矛盾和纠结。
以前,也会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比如说替穆春华揽下所有的过错。但她知道,这样可以保护津宇帆。所以,就算会承受再多的痛苦她也释然,反而觉得自己的一切付出都非常值得。
之前的她,一切都很分明,对津宇帆好的,就是好,对津宇帆不好的,全是坏,根本不可能存在矛盾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