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俞布琪出声想阻拦,最终息声。房间在二楼,在他们的窗下,有一架梯子,蓝采青顺着梯子滑了下去。蓝指挥官交待过,随她所欲才不会发病,俞布琪哪里敢拦,只能跟着下去。
蓝采青一到外面,就兴奋起来,撒欢儿地跑。俞布琪灵活地跳下梯子,看一眼水池方向,最终决定先去找蓝采青。
蓝采青心情极好,一路走一路哼着歌,步子却很快,像要去见什么人。她的脸上甚至漾起甜蜜,似乎要见的人是心仪的爱人。这样的她,疯狂里来了些柔软,令人着迷。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了很远,蓝采青似乎不太愿意见人,专门往人少的地方钻,最后出人意料地爬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她不得不跟着爬了上去,车上的人很快启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很快就要离开ISO的防控范围了。俞布琪有些急,却也不能劝她。捏着两撮长发,蓝采青边打着拍子边唱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越发起劲。俞布琪只能站在一旁,看她发疯。
其实人疯了也不错,比如说像蓝采青这样的人。她的心思太沉,个性太强,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无法拥有却还要勉强为之,并为此用尽心思。这样的人若不疯,活在世上必定是痛苦的。
时时防着别人,戴着一层假面具过活,却还要被努力而不得的那份几乎炸开的怒火和无奈所夹杂,过着生不如死般的生活。这样的蓝采青,就连她看着都觉得痛苦。
现在的她,虽然疯了,却真心地能笑出来了,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生活,当然,心思也变得单纯了。
车子停下,蓝采青跳了下去,继续往偏僻处走。她的声音脆脆的,唱起歌来很好听,俞布琪却怎么也听不懂歌词。有点像临近国家的话,又不像,俞布琪不能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务必紧紧地跟着蓝采青。
“俞布琪。”蓝采青突然停止了唱歌,转过身来叫她。俞布琪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认识自己。她站在一棵千年老古树下,树后面是一片苍凉的坟荧。
这地方是郊区,这里是农村人用来埋葬人的地方。各种突兀怪异的黑色石头和眼前这棵树以及树下这个人组成了一组更为怪异的图画,隐隐透着点儿——邪气。
她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这一声有如打开魔鬼封印的密语,只在一转眼间,墓地里飞起几个黑色的身影!
“不好!”俞布琪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蓝采青。她上前预要将其拉离,蓝采青的力气却比她还大,一反手将她拉向自己的同时,以极难想象的速度掐上了她的喉咙。
“蓝……采青……”俞布琪有片刻的恍惚,不太敢相信般轻呼。蓝采青虽然是ISO的工作人员,但却是文职,就算参加过些许训练但也达不到此时的水平。可以说,眼前这个人就伸手来讲,与过去的蓝采青相差十万八千里。
俞布琪一半因为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另一半因为她身手够快,竟然没有避过。
蓝采青全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掐着她往那群黑衣人移动。她的两根指就像铁钳子一般,脸上的表情越发疯狂,两眼瞪直,眼内喧嚣着疯狂的海啸,身体肌肉绷紧,就像被人强力注射了某种超能药物后的反应。
俞布琪尚未来得及更仔细地分析,她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围住。蓝采青掐得太紧,她不仅全身使不上力气,甚至差点窒息。
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男人轻飘飘地走过来:“把你手上的人给我,你可以走了。”他命令道。
蓝采青有片刻的迷惘,之后慢慢松手,男人一步步走近。
“你们……”俞布琪想了解更多的有关黑衣人的信息,无奈蓝采青松手得太缓慢。男人有些等得不耐烦般主动伸过手来……
噗……
只一声,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以刺穿黑衣人手腕的方式射了过来,很快,只是一闪。黑衣人反应也不差,急速缩回手,那东西贴着他的指尖飞了出去。
不过,他身后的黑衣人却没有这么好运,只听得噗噗噗几声,那些人身子俱一抖,翻倒在地没有了气息。
黑衣人没想到情势突变,吃惊不小,还想过来抓俞布琪。但当他看清从暗处跳下来的津宇帆时,明显顿了一下,而后一旋身冲入了坟墓深处,消失在树林间。
“啊!”蓝采青忽然尖利地叫了起来,猛地松开了俞布琪,用力捂紧了耳朵。她闭紧眼,脸色煞白,像陷入了极致的恐慌当中。
俞布琪的喉咙一时得到了空气,她剧烈地咳嗽着,看到蓝采青这样子却不敢亲易靠近。
津宇帆的背后,跟着保护自己的两名ISO成员,俞布琪知道,他们一定是找不到她才会把事情告知津宇帆的。
又让津宇帆劳神费时影响工作了。心里自责升起,她咬唇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津宇帆没有责怪她,只是拍着她的背为她顺了顺气,说话的声音也算温柔:“这段时间有人在抓化学研究人员,你是首当其冲的一个,所以不要轻易走出我派来的人的视线范围。”
“嗯。”自觉愧疚,她连这一声都应得勉强无力。如果津宇帆骂她几句,她或许会觉得好受一些。其实,以她的能力不应该发现不了这里的危险的,当然,更不应该明明知道最近形势不好还任由蓝采青走过来。
俞布琪忽然觉得自己蠢极了。
蓝采青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当中,尖叫声几乎振破耳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任谁都无法阻止。
津宇帆欲要将她强行带回去,俞布琪心有不忍,遂拨了蓝挥官的电话。蓝指挥官倒也迅速,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看到满地的黑衣人立刻明白了什么,一连声向俞布琪及津宇帆道歉。
蓝采青大该是吼累了,没有再出声,但在看到蓝指挥官时,她突然跃起夺路而逃。
“采青!”蓝指挥官痛呼一声,伸手拦她。她一低头,朝他的臂狠狠咬下。
俞布琪和津宇帆并排而站,眼看着蓝采青将牙用力地扎进了蓝指挥官的臂肉里,她的牙几乎淹没却没有松口的迹象。
两人欲上前制止,蓝指挥官摆手制止:“让她咬吧,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做好,让她……”
俞布琪看着这副画面,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多少的血腥画面她都看过,更亲自参与过撕生肉的活动,没有哪一次能带给她如此深重的震撼力。
蓝指挥官忍着痛竟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抚上了蓝采青的发:“她每次这么咬过之后,就会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慈祥,就像是正在看孩子写作业而不是承受肉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
俞布琪抿紧了唇,不忍直视,撇开了眼。津宇帆抱了抱她,最终又松开。他应该也是顾及蓝采青和蓝指挥官的想法吧。
这样的津宇帆,也是陌生的,但充分体现了人性的一面。
蓝采青终于发泄完了心底的那股疯火,喘息着松了口。脸上汗水滚滚,软软地坐倒在地上。蓝指挥官心疼地去扶她,俞布琪注意到,他的衣服早已咬破,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津参谋长,小俞,你们先走吧。我怕她恢复神智的时候看到你们……”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意思明确。俞布琪和津宇帆怎能再呆下去,只迅速离开了现场。
晚上,蓝指挥官特意上门,再次向津宇帆和俞布琪道歉。他的那份诚肯,让他们两个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听说了,那些人极有可能是想抓你的。要不是采青,你也不会走那么远,也不会被那些人跟上。”蓝指挥官自责到无以复加,坐在椅子上低头一副认罪的模样。
俞布琪看着他弓起的背和头顶那清晰可辨的银发心里一阵阵发酸,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不忍计较。更何况他已经道过歉,此时又上门认罪。
倒是津宇帆,嗓音略微有些冷,道:“她这种情况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还是要加紧治。”
“这个……嗯。”蓝指挥官弱弱地应道,面色沉重。俞布琪记起他讲过的话:不治只是希望她能如此混混噩噩,这样至少不会痛苦。
一个父亲为了女儿,甚至不惜让别人异眼相看,只希望女儿能快乐,这又是怎样一份伟大的父爱?
她极速地接了几句,迅速转移话题,才使得这沉重的话题快速转移。送走蓝指挥官,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露出太多善良的本性只是因为值得关注的人不多。
回身,与津宇帆相对,许久,她才悠悠出声:“是不是我们……对蓝采青太……”太怎么了,她一时又无法说清楚,一句话落在那里,怎么都收不了尾。
津宇帆走过来,抚了抚她的发,指滑在她的肩膀上:“别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蓝采青她自己造成的,她的性子,太激进了。就算没有你我,还会有别的男人和女人会遇到她,她一样会变成这样。”
这是极有道理的话,俞布琪慢慢地点头认可,却还是为蓝采青的今天感到伤怀。她真正为之伤怀的,其实是蓝指挥官,无形中,她对他的信任已及亲和度已经上到了最高层次,直逼津宇帆。